我等着你
在父王的厉喝声下,隋珠心神大乱,扑通一下径直跪在了地上,抓住父王紫色袍角,脸色发白地哀求道:“父王不要!寒霁在邙山救过我,又平安无虞地护送我到莱州,他于我也算有大恩,父王不能恩将仇报……”
以寒霁如今的状况,对上燕昭,可谓是凶多吉少,隋珠万万不能看见这种事发生。
可,以她之力,也只能靠求求父王这个无奈的法子了。
隋珠试图用恩情来磨一磨,兴许父王看在这上能手下留情。
然隋珠还数想错了。
李承安下完令,看着将欲泪眼婆娑的长女,面上飞速划过一丝柔软,将人搀起来。
隋珠瞧见了,以为有了转机,还没来得及笑,就听到父王声音转冷。
“阿爷知道他救过你,但他不能因为救过你就对你挟恩图报,诱着你与他厮混,若是他有自知之明,趁早滚得远远的,阿爷也不是不可以予他些金银田宅,但若是他不知好歹,那就别怪阿爷了……”
李承安说这话时,面上神情尚且温和,但嘴里吐出的话语却让隋珠觉得刺骨的紧。
她知道,寒霁定不会放手。
看着长女悲凄的面容,李承安心中划过一丝不忍,但那丝不忍很快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对着身后人招了招手,李承安不容置喙道:“看好县主。”
随着这道命令落地,几名郎将面色犹豫地站了出来,将隋珠拦截在方寸之地。孙小郎怕这些军汉唐突了县主,也赶紧凑了过来,语气温和地劝着,为他家大王当着说客。
隋珠看见寒霁那边剑拔弩张,本想过去试着拦一拦,却没想父王双管齐下,将自己也制住了,眼前尽是郎将们高壮魁梧的身子,将她的去路遮得严严实实,隋珠心里急得直跳脚。
“父王何苦拦我!”
看着四周的铜墙铁壁,隋珠脸色难看道。
李承安无视长女的怒气,面不改色道:“听话,等阿爷解决了这小子,便领你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这里,我喜欢他,父王,您就成全了我吧!”
见好说歹说都没有用,父王还是那样一副坚如磐石的模样,隋珠急得冒火,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心里话一股脑甩出来,哀求道。
李承安不想听长女这使性子的胡话,眉头一拧,走远了几步,继续看着燕昭那边。
燕昭已经和那小子战成了一团,招招锐利惊险,非沙场来的手段。
李承安庆幸让燕昭去会一会这个江湖小子,若是不然,少不得折损些郎将。
但眼见与燕昭斗得不相上下的少年,李承安不耐地点了点指上的玉扳指。
战圈里,寒霁忍着身上伤口崩裂的痛楚,一次又一次地接下对方的杀招,面庞渐渐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后生,确定还不放弃吗?你身上可都是旧伤……”
只过了几十招,燕昭便已看出眼前少年的力不从心,心中的欣赏让他缓了几分动作,再一次欺身靠近时,燕昭低声询问道。
他曾是江湖第一刀客,对上这个同他一样善使刀、且刀法俊的出奇的少年,燕昭产生了一种后生可畏的赞赏。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刀法,让他想起了自己峥嵘年岁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知道他家大王的果决心思,燕昭想劝一劝他,不要枉送性命。
然看着少年的反应,燕昭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因为少年看起来就跟没听见一样。
凌厉的刀锋划过寒霁面庞,在那张浓丽的脸上留下一道细小的、渗着血珠的划痕,颇有种美玉之上的裂纹感。
腰身一扭,险险避过燕昭下一次刀锋,然不知是第几次扯动了身上的伤口,湿濡感充斥在衣袍之下,撕裂的痛楚让他面色忍不住发白。
“倔驴一样!”
燕昭好不容易起了惜才之心,却不想人家不领情,这让他很是郁闷。
余光瞥见大王还在观望着,那一双凤眼凝着凌厉的光,燕昭知道他不能在悠哉放水了。
腕上用力,长刀舞得更快,攻势也迅猛了许多,像是换了一个人,让寒霁始料未及。
这样的劲敌,就算是他未曾受伤,全盛时对上,都难说胜负,更遑论现在,拖着一副还未痊愈的身子,只会让他陷入劣势。
旧伤未愈,身上又渐渐添了些新伤,寒霁心里像火燎,尤其是在看见女郎被几个郎将牢牢困住后,他眸色沉得像一团浓墨,其中又夹杂着几分彻骨的疯狂。
“想带走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少年声音嘶哑地怒吼了一句,双眼充斥着凶狠的冷光,是隋珠从未见过的暴虐偏执。
眼中含着的泪悄然落下,不忍去看。
满身的血色在少年玄色的衣袍上不显,却染红了隋珠亲手给寒霁挂在刀鞘的穗子上。
艳丽的血珠沿着白玉温润无暇的玉身坠落,血腥与纯洁的对碰,那蜿蜒于上的血迹,见证着少年不死不休的决心。
终于,寒霁半跪于冷硬的地上,嘴中血气蔓延,自嘴角缓缓溢出,那一抹鲜红,放在这惨淡苍白的冬日,甚是惹眼。
“不要再打了……”
再次见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隋珠眼泪如决堤,不受控制地溢满了整张面庞,哭喊的声音嘶哑又破碎。
几个负责拦县主的郎将面色踌躇地互相对望着,一时看看不远处那满身血迹还不依不饶的少年,一时看看旁边自家大王冷峻的脸色,最后凝聚在县主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庞,都生了几分同情之意。
只闻县主口中喃喃自语,却不知这句话,是在与自家大王说还是那浑身鲜血淋漓的小子说……
然,双方没有一个愿意停手。
“还不退?”
纵燕昭出身江湖,见惯了血与刃,但如今被这小子整了一通,心里也生了些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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