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封情书
第二天清晨,剧组开车载我们到位于擂钵街的拍摄地点。一路上离目的地越近,便越是萧条,甚至还可以从荒废的建筑物上看出被战争摧残的痕迹。
在来横滨拍摄之前渡边导演就给剧组人员所有人员科普过横滨,他口中的横滨与对外宣传的有很大差别。
无论是来过横滨的还是没有来过的剧照人员都知道横滨,在大家心中,这是一个临近东京的数一数二的国际贸易都市,相当的繁华时髦,是一个不出国就可以感受外国风情的地方。
但是导演却说横滨很危险,要我们不要晚上到处乱逛,白天也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惹到危险人物。然后还给我们发了一份Word文档,里面有很多剪报的扫描图,上面是横滨隔三差五就出现的案件,包括但不限于爆炸案、失踪案、恐怖分子袭击案、瓦斯泄露案……上面还列举了在横滨不能做的事情。
比如:不要靠近枪战现场。
我想,这件事情就算不在横滨也不能做(虽然我做了)。
而对于擂钵街,渡边导演也稍微讲解了一下。
他说擂钵街是多年前一场不知原由的巨大爆炸照成的凹陷地形,在那场爆炸中原住民和土地权利关系一同化为了飞灰。而日本是个土地私有制的国家,国家并没有权利征收土地。也就是说,既然找不到土地的主人,这块地就只能这么放着了,就算上面长满了杂草、罪犯,流浪汉和野狗,政府也管不了它。
但又因为这块土地临近租界,就算非法,只要住上一次就拥有了居住权。于是慢慢的,许许多多没有合法身份的、无法抛头露面的人们聚集在了这个灰色地带,他们在此建起了低矮的小屋,拉起了生活所需的电线,于是一座与横滨极不相称的小城镇在短短的时间里落成了。
我听到了一声叹息,我循着声音看过去,渡边导演维持着刚上车时的姿势一直望着车窗外。
“你说,这部电影上映后能让这个地方改变多少呢?”
我像导演一样看向了窗外。
窗外人们光明正大打量的视线与隐晦的偷窥目光一齐闪烁着,他们的脸上满是警惕,衣服上没被熨烫掉的皱褶与没洗干净的痕迹很是显眼,但更显眼的时肮脏的孩子身上那已经破破烂烂的外套,这些人踩在遍布污水与不明物体的地面上,而他们的身后是毫无美感可言的低矮房子……我注意到这里还有着小杂货店,店主人坐在柜台后吞云吐雾,店面前挂着的摇摇欲坠的招牌上有着一圈廉价的小灯泡,如果现在是晚上,我应该还可以看见那一圈小灯泡发出微弱的彩光,颇具年代感。
就像导演剧本中所描述的那样。
渡边导演是一个颇有才华又具有人道主义情怀的导演,他几年前在横滨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和编剧一起写下了这个剧本,然后四处喝酒拉投资,找符合心意的演员,直到今年才开始拍摄这部名为《明天》的电影。
当初经纪人把这部电影的剧本交给我时对还提醒我说,虽然片酬不高,但希望我可以接下来。
这是一个好剧本,它书写了一个从小出生在贫民街的名为晴真的小人物短暂的悲剧一生,却没有让故事变得乏味无聊,无论是结构还是节奏都把控的极好,是商业与艺术的完美结合。它一定会获得许多观众,会得到人们称赞,会引起话题,会得到重视,然后一定会改变些什么。
我收回了视线,用极为坚定的口吻回答说:“无论多少,只要有所改变那便是值得的。”
这是一句通用的安慰话语,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建议,但很有效。
至少渡边导演看起来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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