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情。
这个词再合适不过,然而谭佑霜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是,在听见这个词的时候,他竟无意识皱了一下眉。
“好了,”谭佑霜看着自己变得分量十足的餐盘,佯装不耐烦道:“吃饭吃饭,一天到晚的话怎么这么多,下午还要考试呢。”
“谭哥说得对。”傅青逸低下头去夹起一筷子菜道:“吃饭了啊,不说闲话了。再说谭哥可要冲我们发威了。”
最后一句话小钩子似的上扬着,玩笑意味极重,更带了点若有似无的亲昵。
侯敏和李江树认识谭佑霜很长一段时间了,说是他高中时期最铁的哥们儿也不为过。说实话,他们很少碰到过傅青逸这种性格的人,更没想到一向颇为暴躁的谭佑霜对他的态度居然也会如此——
纵容?
嘶,真是想不到这种词还能和谭哥联系在一起。
吃完饭走出食堂,侯敏和李江树对视一眼,给他们告别后一起先回高三班上去了,留下傅青逸和谭佑霜在楼下缓步走着。
谭佑霜这时才背着手,老大爷似的斜眼问他:“嗯?傅青逸,我什么时候冲你发威过?”
哼,一天到晚净瞎编排他。
“是——”傅青逸打了个响指,非常识趣地笑答:“谭哥对我温柔得很,怎么会对我发脾气呢?”
“嗯哼。”算你识相。
谭佑霜勉强还算满意地从鼻腔中挤出一个嗯字,把傅青逸送到楼底就绕回寝室睡觉了。
下午,睡饱了午觉后难得清醒的谭佑霜被数学折磨得再度半死不活,阿飘似的飘出了考场。
这次考试出的题难,傅青逸看见题目时基本就知道可能结果不会太好了,果不其然,谭佑霜走出考场时整个人宛若一个低气压中心,脸色阴沉,狠厉的眉眼垂着,周边人看了他都心惊胆战地绕着走。
傅青逸没去问他考得怎么样,安抚性地揽着肩膀把谭佑霜带回了班上。在晚自习时,傅青逸看见谭佑霜表情还不太好,便掏出了个棒棒糖给他。
“干吗?”谭佑霜低气压尚存,擡眸恹恹道。
“请你吃糖。”傅青逸眉毛一挑,拿着棒棒糖在他面前晃了晃:“草莓味的哦。”
这年头谁吃草莓味啊?我看起来是会像喜欢吃草莓味的吗?
“不用。”
谭佑霜无情拒绝:这玩意儿根本就不符合他的气质好吧。
“真不要”
“真不要,我才不吃草莓味的。”
“草莓味真的很甜很好吃的,信我。”傅青逸锲而不舍地举着棒棒糖在谭佑霜面前左晃右晃,跟举着逗猫棒招小猫似的。
“真不要吗——”他拖长声音,把脸枕在手臂上,擡眸问。
干嘛要擡头看人,傻里傻气的,谭佑霜看着对方秾丽的眉眼,心脏没出息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而且棒棒糖居然还是粉的,要不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嘁。
谭佑霜口头上说着不用,推拒了几下,最后还是别扭地伸出手去接过了棒棒糖。粉色的外包装看得谭佑霜嫌弃得别了下嘴,他扯开包装,将糖果塞进嘴里,左边脸颊跟着鼓起一小块。
小谭同学口是心非的样子确实可爱。傅青逸坐直身子活动了一下手腕,想。
随着那块糖吃进嘴里,傅青逸看见谭佑霜沉下去的眉眼慢慢亮堂了起来,整个人也似乎比刚才有劲一些了。
还挺好哄,一根糖递过去就乖了。
傅青逸嘀咕着,手上刷刷写了一些明天考试的重点章节递给谭佑霜,同时安慰他说:“今天下午的数学题目本来就挺难的,考试一起一浮都正常,别太在意。时间还长,我们还有两年时间,两年能做的事情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只要保持这个学习节奏,肯定会比现在要好得多的。”
哦。两年……
两年?!
等等?真的假的?是不是听错了?!
一只手懒懒撑在桌上的谭佑霜闻言立马把手放了下去,他将这个词语在唇齿间缓慢研磨了几遍,才略有些不可置信道:“两年?你是打算教我两年?”
不喜欢吗?傅青逸看着对方惊讶的表情,心中揣摩道。
他敲了敲桌子,神情缓缓严肃起来,决定把一些事情说清楚。
譬如他不是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如果一旦开始教学工作,那么就必须要将谭佑霜彻底从原有的状况中扯起来才算完,毕竟这是他两辈子第一次全心全意教导一个人学习,又譬如说他……
“傅青逸,你别骗我啊,说好了两年就是两年,一天都不能少!”
谭佑霜见傅青逸思索着半天没有给出回答,抠着手指,立马紧张地开口。
他恨不得把自己心里的话刨出来告诉傅青逸道:“是,我知道我是占了大便宜,但是你既然已经说过了,就别抛下我,真的。”
你可以一开始就对我冷眼以待,你可以一开始就对我置若罔闻,这些谭佑霜都不在意,他唯一期望的就是别一开始对他那么好,最后又要一言不发地扔下他。
一开始就遗忘远胜过半途而来的抛弃。这是谭佑霜秉承的观念。
“嗯?”傅青逸被他这着急忙慌的语气扯回神来,停顿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
这是不反对跟着他一直学下去的意思了?
傅青逸眉毛一挑,干脆直白道:“我还以为你会嫌我占你时间太多。”
“你这水平出去教人一节课起码几百上千,我这点还是知道的。”谭佑霜闷闷道:“怎么可能嫌弃你?我脑子又不是被驴踹了。”
最多只是担忧。
担忧傅青逸一开始说的兴趣随时随地能收回去,担忧他碰见新的人,就会像消融的雪花一样无声无息离开。
——带走他的最后一点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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