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在宗门中不受重视,住处也偏僻,委屈地挤在西北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所以一路走过来都没遇到什么人。
面不改色踏进院门,苏木趺坐在破旧的床上,凝神修炼到第二日天刚亮,终于有弟子来叫她了,语气很不客气。
苏木镇定地睁开眼,面无表情跟他走了。
晶炎剑宗的鸿蒙殿上。
此时,全宗门的弟子齐聚一堂,众人的目光轻蔑中带着敌意,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
苏木站在一旁,撩起眼皮瞟了他们一眼,没什么情绪。
殿内首位,一个方脸的青年人,正襟危坐在堂上,目光转向下方被人搀扶的李飞扬,淡淡道:“怎么回事?”
从原身的记忆中,苏木知道这位是管事的执事,名叫李邺,专替宗门执行门规,是李飞扬的叔叔。
“李执事,您要替我做主啊!”李飞扬衣衫破烂,满脸血痕,佝偻着身子,狼狈得犹如丧家之犬,听到李邺的话,他精神一振,手指指向人群中的苏木,大声道:“就是她踢断了我的命根子!”
众人:“……”
还真不拿咱们当外人。
李飞扬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当然,不得不说,他歪曲事实的能力还是可以的,他把骗苏木行不轨之事,说成了教导她修炼,至于言语和行动之间的威胁恐吓更是只字不提,最后,便是苏木恩将仇报,勾引他不成便对他进行偷袭,霸凌和人工绝育。
一通编排下来,如今事情的责任方全部变成了苏木。
大殿之内,一片安静,唯有李飞扬愤怒的声音像爆竹一样响着。
说完之后,李飞扬有些悲切又有些丢脸地道:“弟子现已被废,要不是被发现的早,恐怕就一命呜呼了!”
“师兄被废了都不忘颠倒是非,真让人佩服,”苏木叹为观止地点了点,微笑,“分明是你把我骗到后山,威逼利诱,欲行不轨之事,我为了保护自己,这才反击,还说你教导我,可笑,能被我如此轻易的反击,你如何有能力教导我?至于勾引,更是无稽之谈,你这种相貌这种资质,不仅笑得猥琐,还连我都打不过,我勾引你能得到什么?”
“胡说!你才是胡说八道!”李飞扬气得胸口起伏,想也不想出言反驳。
苏木好整以暇笑道:“那你说说,我是如何勾引你的——现在立刻马上说出来。”
李飞扬支支吾吾:“你……”
苏木维持笑容,语气却更加严厉:“说!”
李飞扬被她猝不及防的语气转换唬得一愣,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苏木笑容更深,“现编谎话很难吧?”
李飞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十分精彩。
“你说不出,由我来说,你说要我乖乖从了你,说你有李执事做后台,还有许多资源,定能让我一年内提升两层,把以前欺负我的那些人都欺负回来。”
真话假话混在一起说,有水分别人也发现不了。
话毕,周围的人神色各异,纷纷看向李飞扬,眼中有了一些敌意。
这里的大半数人都霸凌过苏木,说这话就是暗戳戳地与他们为敌,即使是谎话也刺耳。
“你……牙尖嘴利,满嘴瞎话!”颤抖着指着苏木,李飞扬那张还算清俊的脸,在此刻变得极为狰狞,双眼怨毒的盯着她,恨不得喷出火星子。
“够了!”
见李飞扬根本斗不过苏木,李邺豁地起身,强硬地制止了两人的对话。
冰冷的视线直射过来,李邺的目光刀子似的,从她身上刮了几个来回,“你刚才所说的话并无凭据,但李飞扬却为你所伤,还被废了子孙根,此事你可有异议?”
淡漠地瞥了眼无能狂怒的李飞扬,苏木平静地望向李邺:“异议?弟子怎么敢,毕竟李飞扬有个好叔叔,颠倒黑白,仗势欺人这些事都不在话下。”
他们这层关系藏得很隐秘,几乎没有人知道,不过也经不起查。
苏木自顾自又道:“另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宗门严禁各种姻亲和裙带关系吧……”
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宛若一把尖锐的刀,径直插进李邺的弱点。
看着脸色也当即涨得通红,暴怒之下,汗毛奓起,那模样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苏木,你放肆!”
“李执事为何恼羞成怒,弟子说的不是实话吗?”
“李飞扬欺辱弟子时,曾许诺说给弟子天材地宝,之前我还疑惑他哪里来的资源给我,现在知道了,毕竟有个叔叔啊,难怪近年来宗门每月分给众弟子的灵石不断减少。”
这事要是捅到悟玄真人那儿,就好看了。
话毕,众人纷纷窃窃私语,声音比刚才大了许多,看向李飞扬和李邺二人的目光有些莫名的意味。
李邺脸上逐渐涌上一抹阴沉,他咬着牙,目如寒冰,望着苏木:“越说越离谱,我李邺一直公平公正,大公无私,也从未私吞过宗门的灵石,你说的都是一派胡言!”
到后面,他咬牙切齿:“目无尊长,残害同门,你就不怕被逐出宗门吗!”
苏木脱口而出:“对,我想走。”
李邺:“……”
众人的视线一起落在苏木身上,苏木噙着淡淡的笑:“难得师尊如此‘大公无私’,但是我一见你们就犯恶心,不如离去,放心,我离去后决不提晶炎剑派的事,背景上加了这么个奇葩门派,说出去挺丢脸的。”
“仙尊……”李飞扬有点不甘地出声。
“闭嘴!”李邺阴沉地冷声道,视线转向苏木,“既然你执意离去,本尊也不强留,可是你残害同门这事,却是要负些责任的。”
“那李执事想要如何?”
冷冷地低笑了一声,李邺沉声道:“你毕生所学都是晶炎剑宗所授,既然你要断绝关系,那便废除修为,再自行下山吧。”
“说得对,若弟子的功法都是宗门所授,必自废修为,但弟子并未学到宗门的独门功法,弟子学的都是家父留给自己的基础法术。”
其实是在鹰涧城的小摊上买的一个基础法术的玉简。
李邺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淡淡地回答:“那也得废,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好一个特殊情况特殊处理,难得李执事一个名门正派,做法竟与那邪魔外道无异,真让人感佩。”苏木从容不迫,“李执事聪明伶俐,但唯独有一点,不太会算账,你可还记得,当年入晶炎剑宗之时,弟子可是交过五十万灵石的学费,你若要我废除修为,那五十万灵石必须悉数奉还。”
李邺猛地看向她,眼眸微眯,凶相毕现。
苏木冷笑道:“既然师尊自创门规,欺上瞒下,仗势欺人,弟子也无需客气了,李执事无法秉公处理,弟子只能将此事禀告悟玄真人,他老人家虽外出远游寻道心,但弟子还是能联系得上的,今日种种,想必悟玄真人自有公论。”
道袍之中的手掌轻微颤了颤,李邺紧抿着嘴,不多时,手掌中带着几分怒意,重重地拍在的身旁的石台上。
“混账!”
李邺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往日软弱的苏木竟然有这等胆识和心思,能想到搬出悟玄真人。
他脸色变幻不定,当初苏牧就是凭借着她爹和悟玄真人的旧交才进的宗们,若她真的召唤了悟玄真人,把他私下的小动作都抖出来,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转换了好几番心思,李邺最终不甘地咬牙道:“我念你祖上与本门真人有旧,加之此事也未伤人性命,故此只将你逐出宗门,从此往后,你与我晶炎剑宗,再无瓜葛。”
李飞扬不甘地嘶吼道:“叔叔,怎么能……”
李邺:“闭嘴!”
苏木扫了他们一眼,微笑:“多谢成全。”
随即转过身,挺直脊背,步履不停往前走。
对上同门复杂的眼神,苏木心里暗笑,他们既然知道自己月俸被克扣,李邺这个管事恐怕也做不长了。
苏木就这样从管事仙尊手中全身而退了?直到现在,弟子们才反应过来。
顿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一刻,所有人都发现,那个软弱的总是受人欺负的苏木,变得不一样了。
她仿佛在一夜间脱胎换骨,从那个懦弱的逆来顺受的娇弱女子,变成了现在这个坚硬从容,叛逆不驯的苏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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