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手机响了,陈伊丢下数位板,摸到手机,皱眉接通。
“大哥,我8点半点的餐,现在10点了!”
那边传来怯怯的女声:“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才开始做这个,不熟悉路,刚才走错了。现在我到你们小区了,请问36栋怎么走?”
陈伊历来对同性要多几分宽容,所以停了吐槽,盯着显示器发愁。她无奈地问:“你在什么位置?”
“小区里。”
“在小区哪个位置,看得到游泳池吗?它四周有灯的。”
“看不到。”
“你旁边这栋是多少?”
陈伊问完,从通话界面切出来,打开相册,找到自己特意拍下来的楼栋分布图——我也是路痴好不好,为什么要来回答这样的问题啊?
“看不到。”
“那你周围有什么?”
“房子。”
……
“你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一大桥。”
“你先往前骑一段,看能不能在墙上找到栋号,或者看到游泳池后,围着它绕一圈,找它的售票处。我们这栋就在售票处的斜对面,楼下有家24小时便利店,很好认的。”
“好。”
电话里一阵风声,她又等来了那人的提问:“没找到游泳池,我问了一下,说这边是18栋,我该往哪边走?”
18是36的一半,但这离成功到达36栋还远着呢!开发商不知道是不是迷宫爱好者,18栋和36栋之间相隔了半个地球,事实上,它和19栋之间都夹着好几栋。
陈伊参考她给的信息,结合她收藏的分布图,给出提示:“往你的右手边那条路走,骑两分钟左右,应该能到达或者经过游泳池。”
陈伊是路痴,但也是老司机,计算路程速度时间什么的还行。
几分钟后,电话再次响起。
“我才骑了一分钟,就从个小门出了小区。”
陈伊扶额,有气无力地问她:“你确定你进的是我们小区吗,你从哪个门进来的?”
江景枫林没有小门,而且占地面积很广。18栋往左是长排楼梯,骑车不通,往右骑一分钟,根本出不去。
那边的女声带着哭意,焦急地说:“从一大桥过来,过了马路,我看到江字才拐进来的,其它几个字没亮。”
过了马路?
陈伊彻底服气了,“从一大桥过来,右边就是江景枫林,马路对面,那是江风佳园。”
临江的楼盘,都恨不能把江字刷满,扛起江景大旗好擡价。
“噢,不好意思,我出发前搜的,记错了。我再找找。”
“算了算了,这个餐,你随便找个人送掉吧,没人要的话,那就近找个垃圾桶,扔了。你放心,我不投诉你。”
“那你怎么办?”
“我再下一单。”陈伊饿得有气无力,幽幽地回答了她。
MD,但凡家里有点存货,我也不至于饿死家中。
“不好意思啊,谢谢你。”
“没事,你加油吧。”
陈伊挂了电话,先点了确认收货,免得这人着急。她在订单里重新找到这家饭店,准备再下一单。哦豁,晚上10点准时打烊,没了。她只好以“距离最近”为准,点开第一家夜宵店,在菜品里按从上往下的顺序,胡乱点了十几样,赶紧付款,然后丢开手机,继续修图。
十分钟后,手机响了。
这次来得如此之快,她快感动哭了,抓紧接通。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怎么退掉接单。系统派给我的,我还不会操作,有个转单,我选了,好像没反应。”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懵圈。
“姐姐,要不,你把你的情况说一下,我给你找份工作吧。这个……它真不适合!”
同是路痴人,找路、辨方向有多难,她还能不知道?对她来说,导航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当然,仅限于用左转右转提示用户的。
读书加工作,她在东冧待了9年,只熟悉了三个小小的范围,在这几个区域可以没有心理负担、自在地走。让她去大路上跑公交,如果有导航,那也没问题。但就在自家小区,没有那张布局图,她连物业都找不到。
那位安静了几秒,然后带着哭意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这么晚了,害你两次下单都没吃到东西。”
这是个有故事的人,这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心碎。这道歉也还算有诚意!
陈伊不好计较,赶在她崩溃前,抢先说:“听说送外卖得了差评扣钱很猛,你还是早点换工作吧,别到时候扣的钱比发的多。”
“谢谢你,我也是没办法,只有这个……”
“再换个别的试试吧?你先想想自己适合做什么,还有你的基本信息,整理好了发条信息给我。我要是凑巧看见了合适的岗位,就帮你问问。”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陈伊已经听到了对方的哭声。
都市崩溃人,哪里都不缺。
她听了难受,肚子也饿得难受,狠心挂断了。
因为业主投诉,小区内部的餐饮全被“铲除”了,当然即便有,估计也找不到。她只能拿了车钥匙出去找——上了大道有导航,出去了能顺利回来,路边哪家没关门就吃哪家,比再点外卖要靠谱一点。
感谢面对面的两个江字辈小区人口多,这附近就有营业时间长的饭店。
她吃了个肚饱,还打包了一份带回去——明天元宵节,万一吃不上饭,就拿这个热一热,凑合一下。
在小区内活动难,但回小区容易。当初她挑中这套房子,就是看中地下车库地图简单,看中36栋的电梯口最好找。
电梯门一开,呵,她们这层正上演情人节番外呢。
“欣欣……你干嘛骗我你妈病了?你不答应和我交往,那那那……那把钱还我。”
这小舔狗是个熟面孔,陈伊撞见过他三次。他每次来,都是给A座那朵花送东西。可惜了,舔的是个瓷花瓶,他上心,人家可不会动心。
陈伊啧啧着摇头,径直往里面走去。
房里还有人等着,房外有口罩邻居,内忧外患。童欣见于海畅死死地扒着门不肯放手,心里不屑,语气就越发不好。
“你自愿给的,谁叫你傻呗。哪个男人追女孩子像你这样扣扣索索,转这么点钱,还要来讨回去,要不要脸啊?有本事你去告我呀!快点,松开手,我还有事呢。”
一个5200,一个1314,明明白白的赠与,告到法院都不怕。
童欣说这话的时候,特意压低了声,但是没办法,陈伊听力特别好,连听带猜,全清楚了。她缩回手放弃开门,转身看着小舔狗。
小舔狗牢牢地抓着门,苦苦地哀求:“那是你骗我,我才把生活费转给你的,这学期才刚开始,你让我怎么熬过去啊?你……你答应今天陪我去看电影的,我打你电话,你一直不接。”
陈伊见不得他这怂样,也看不得那人的嘴脸。她几大步走过来,把钥匙往兜里一塞,腾出手拧了小舔狗的耳朵,撇嘴道:“你爸妈辛苦赚钱供你读书,你就干这事?”
这人戴着口罩,又戴了大墨镜,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而身形和声音都不熟悉,但这口气,像极了他们辅导员。
被揪住的小舔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问:“你……你……谁呀?”
童欣知道这口罩怪人住C座,平常从来都不吱声,见她现在管闲事,心生不悦,抄着胳膊瞪人。
陈伊恨铁不成钢,嗔骂:“你呀你,争点气吧。几百块就能搞定的事,非要花什么心思!我最喜欢做好人好事,特地帮你看过了。周一那陀螺王总会来,周二是麻杆一样的老王总在,周四张飞眉毛刘大哥,周五是八字胡的罗总,周六周日林同学。她这里,一周就星期三没客,以后啊,你掐着这个点来就行。”
童欣变了脸,顾不得里边还有个正在洗澡的王总,张嘴就骂:“你有病吧!”
陈伊大大方方应:“是啊,怎么,你要捐款献爱心啊?来来来,扫这个二维码,多捐点吧,圣母白莲花玛利亚!”
“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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