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的
“Zora,抱歉这么晚打扰,有人去你家打听过我吗?”
……
“好,如果有人找到你,麻烦一定要留住他,谢谢。”
……
“叶叔,帮我安排人联系一下学校,如果有人来找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他。”
……
“小学中学大学都要!务必要留住他,我登机了,马上回去。”
……
“不,我不回家。就这样,叶叔,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或者给我留言。”
易安挂断电话,在椅子上坐立不安,频频翘首望向四周。
好像能从攒动的人头中找到丁仲似的。
当然,这不可能,推算时间,仲哥的航班一个小时前就该落地了。
一个小时,足够他找到Zora家——这个邮件中被描述成“父亲”去世后的寄宿家庭,女主人其实是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女佣。
易安凝起眉头,面色痛苦,拇指用力揉压眉心。
为什么,我都已经站在你面前了,你为什么跑去万里之外?
最大的谎言已经拆穿,再到头来去一个个揭破其中蛛网般的谎话,又有什么意思?何必想不开,在自己身上落下一刀又一刀。
易安能猜到丁仲跑去米国的目的,可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动机。
焦急等待中,飞机终于起飞,滑过无尽夜空,奔赴向大洋彼岸。
仲哥,等我。
*
漫长难挨的十几个小时过去,易安急匆匆的脚步在机场出口戛然而止,握着手机的手垂下,望向长椅上颓然而坐的男人。
“喂,少爷,我这边听不见您说话了……”
听筒里传出细微的声音,是正在汇报情况的叶叔。
几秒钟前,易安还因为对方一无所得几乎要大发雷霆,可此时此刻,凝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明白了为什么叶叔会一无所获。
看起来,仲哥压根就没走出机场。
丁仲在长椅上坐着,黑色书包放在腿上,搭在书包上的手臂一动不动,明明擡着头睁着眼,却寂静得像一个雕塑。
看不见远近繁密的灯光,看不见面前来来往往的旅客,也看不见易安。
青色的胡茬让脸色白得如此憔悴,无神眼眸中倒映出来的细碎光芒,就像是他心碎的模样。
易安突然丧失了向前的勇气。
但,他必须往前。
迟疑的脚步再次落地,愈来愈沉重的步伐步步逼近,终于停留在丁仲跟前。
手中拎包砸落地上,身材高大的男子半蹲下来,手指轻颤着握住丁仲的双手。
“仲哥。”
丁仲的手很凉,就像个真正的石雕,连眼球都没转动一下,不吭声,没有一丝反应。
那双无神眼眸倒映着易安的脸,焦距却完全没在易安身上。
霎时间,所有预备好的解释都化作泡影,所有劝丁仲接受他就是小安子的腹稿,都如沙丘遇上深壑,流逝无踪。
易安低下头,用脸颊温暖着丁仲的手。
“仲哥,我是小安子,你不是来找我的么,你找到了,我是小安子。”
“我来接机了,我……”
那冰凉的手突然从他脸下抽了出去。
好似凝固的眼球终于有了变化,贴着淡淡乌青的下眼睑,用漠然的视线看着易安。
“有些人,“丁仲的嗓音如他一般沙哑,喉结的滑动都像遇到阻滞般,像是吞咽着粗糙的石子,”自从看到的第一眼,有些人,就会让你觉得上辈子欠了他一样。“
“没有原因,没有期望,这辈子无论如何也要竭尽全力对他好,补偿他。”
“对我而言,小安子就是这样的人,但,易安——”
丁仲推开易安的手,无形的冷空气填充进两人之间。
“你不是。”
易安失去平衡向后仰倒,他平直的眉毛扬起,弯出一个委屈的弧度,眼眶睁大,黑水晶一样的眼瞳覆盖了淡淡水色,一如多年前的少年。
“可我就是小安子,仲哥,小安是我,我就是小安!”
丁仲闭上眼睛,泛红的眼眶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俯视着半倒在地上的男人,再睁眼时,最后一丝痛楚已然被压回心底。
“不,你不是。”他说,明显低沉起来的语气透着某种不容置疑,“教练,我求你,我希望你们不是一个人。我的小安子——
“已经死了。”
*
再回到申市,已经是周五晚上。
丁仲打开房门,勉强挤出的笑容和安慰的话语在见到张姨的一瞬间,全都憋了回去。
因为张姨见到他的第一句话是:“大仲,你和小安……”
原来,张姨也知道。
砰然一声,他回到房间,砸上房门。
再打开时,手里已经拖了一只行李箱,闷头走到大门。
“大仲……”
张姨惊惶无措地追上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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