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当归
不说别的,单说那女鬼轻轻的哭声,就让段月白愁了好几天。
那天他们在暗室之外布了破魔阵,在暗室之中又用红烛布下锁灵阵,段月白按照计划守在暗室,两个阵法相辅相成,一个不管用还有另一个,本来做的就是万无一失的打算。
可那女子的哭声悲切极了。
带着温柔的破碎抽噎就在段月白启动阵法之时响起,让他忍不住侧耳,待他回神用锁灵阵中带着利刺的锁链束缚阴风,女声戛然而止,只留下那条猫儿断尾和一片不知道是什么鱼身上的鳞片。
这算是把邪祟除干净了呢?还是没除干净呢?
段月白摸不准。
这正是他所愁的地方。
转眼师老太太头七过了,琴川也恢复了平日的安宁,除了热也没别的,段月白他娘亲段三娘最后还是听说了捉鬼这档子事儿,提着大棒子追着他打。
段三娘年轻的时候家里开武馆,她挥棒子的劲儿都比一般人的大,就是近些年年纪大了,跑得没以前快,否则她能一个飞踢将段月白就地正法,打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俩人在琴川街上追了两三圈,知道内情的都来拉着,看热闹的围了左三层右三层。后来惊动了知府,他老人家派兵十人,这才将老实的大棒槌从疯狂的段三娘从手中解救,顺便也让段月白死里逃生。
晚上,宋潮青躺在床上热得睡不着,琢磨着屋里没人,就脱了中衣,用大蒲扇给自己扇风。
可蒲扇忒沉,没一会儿手就酸了。他突然睁开双眼,想道:“诶,我是不是傻,捏个诀凉快凉快不就成了?当了十八年凡人,还倒把自己拘住了。”
这念头一成型,宋潮青顺手便使了个清风诀,徐徐清风须臾之间便从帐中升起,没一会儿就凉快了。
用仙法弄出来的风要更凉快一些,不肖片刻,宋潮青每个毛孔都舒服起来。
眼瞅着就要睡着了,突然从帐子外头传来一道声音:“嗯?怎么感觉你屋里这么凉快?”
段月白!
宋潮青手忙脚乱地收了那道清风,突然想起自己没穿衣服,又慌里慌张地拉过旁边的被子盖上,这一通下来,愣是给他折腾出了一身白毛汗,困意也没了。
“你,你干嘛?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到别人房间里来有何居心?”
“哎呦,不是前两天你到我房里私会我的时候了?这会儿才开始假装贞洁烈男,未免为时已晚吧,宋郎?”他的声音越来越近,竟然被宋潮青听出了一点紧迫感。
宋潮青心跳如雷,一边担心段月白就这么看出施法的痕迹,一边又怕他看到自己……的裸体。
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在黑夜中把眼睛睁得贼大,想看清段月白的一举一动,可奈何来者已与夜色融为一体,只能恍惚间瞧着段月白的身影越走越近。
宋潮青呼吸一滞,连忙翻了个身,转过脸去了。
接下来的场景宋潮青都能想象——段月白会走到他床前,用手指轻轻拨开白色的帐子,再……
宋潮青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喉咙有些涩,闷闷道:“又有什么事儿求我,快说吧,早说完早滚蛋。”
怎料段月白根本不多看他一眼,自顾从柜子里拿了被子和枕头,在宋潮青床榻之下利索地打了个地铺,躺了上去,松快地翻了个身:“没事,就是在家呆着有点闷,到你这儿来透透气。”
有一点失望从宋潮青心里冒了个头,却很快消失了,他突然想起段月白当街被打的事儿,一些经久的疑惑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只是段月白此人天生便是算盘成精,如果问得太急,恐怕他会咬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因此宋潮青只能慢慢地拨动算珠,一点一点地问。
“段姨把你打疼了?”
“疼,亏了是打在背上,要是打在前面,肋骨都要断上两根。”段月白说。
宋潮青又翻了个身,偷偷在被窝里穿上了中衣,把胳膊枕在脑袋底下,俯视地铺上的段月白:“要我帮你上药吗?用药酒擦了,好的快些。”
“不用了。”隔了半晌,他才又说道:“我该打。”
因从小就修仙修道,段月白没少挨打。但很奇怪,亲娘打出来的伤,他从不让宋潮青帮忙上药,疼也只是咬牙挺着,最多也就在嘴上叫叫,非要等那伤自愈。
“段姨算开明了,连你穿女孩衣服也不管。我若是像你这样,我爹娘非得被我气活了,从祖坟里爬出来用棺材板抽我,抽完了把我也一块儿带走。”
听过这话,段月白嗤嗤笑了起来,他也翻了个身,微微仰望宋潮青:“这不一样,我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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