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自己人”
道姑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袍子,先是提手,煞有甚事地掐着那小叫花子的下巴,看了看他的牙口,又用双手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看了看他的体质。
她频频摇头,道:“不妥,不妥。小兄弟,你根骨欠缺,并非修仙的好材料,不能当我的徒弟。但是小兄弟,我看你天庭饱满,眉眼锐利,身体不错,练武应该是把好手,长大了若是去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大侠。”
可叫花子没念过书,根本不懂啥是“天庭”,只听到这个破落户说他什么什么“欠缺”,就算大字不识一个他也能听明白,这女人骂他呢!以至于道姑后面说的内容,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她跟童儿的穿着破得清新脱俗,除了干净些,跟小叫花简直像是从一个乞丐窝爬出来的。
这小叫花本来以为自己在仙门里找到了组织,还暗自高兴了一番,寻思着修乞丐也能修成个神仙,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吗?
怎料他心中的算盘还没打成,反倒让这女人骂了一通。这他岂能忍,就算这女人长得再好看也不行!
“我还没看不上你呢,你倒先看不上我了!”小叫花子从座位上一跃而下,站在地上指着鼻子骂她:“看看你这破门派,旗都比别人家矮半头,能有人来给你当徒弟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还挑来挑去的!看看这破旗上面画的什么,紫了吧唧的跟个鸟一样,我看你们就是个鸟门派,还仙门呢,倒找我钱我都不来,呸!”
宋潮青和段月白本背对着他们,直到听到“跟个鸟一样”才双双僵住了,因为紫霄派的徽章图腾正是一只在紫云中展翅的凤凰。
还不及宋潮青反应,段月白就转过身,向那道姑跑去,一把推开叉腰开骂的小叫花子,隔着桌子弯腰将那道姑抱住,帷帽顺势掉了下来:“沛凝师姐,我是月白!”
道姑先是一愣,然后缓缓擡头,辨认着昔日的师弟,眉头一拧,眼泪就下来了。
而她殊不知,曾经的师兄也在辨认着她。
二百年前一说话就流口水的小姑娘长大了,已经出落得连师兄都快认不出来了。她曾经也和云夙鸢一样是小圆脸,只是如今岁月使她的双颊瘦削,变成了一张鹅蛋脸,唯有下唇中间一颗朱砂痣,依然红得刺目。
宋潮青就这一个师妹,从小连别人碰一下都不让,再加上她和宋潮青长得有几分相像,宋潮青简直拿她当胞妹来疼,不知道替她背了多少次打碎了物件的黑锅,直接造就了她做事顾头不顾腚的性格。
而那样一个小女孩,从前只穿绫罗绸缎,如今却套在打了补丁的破袍子里,让宋潮青从眼到心都是酸的。
“月白……”
“是,是我,师姐。”段月白也是双眼微红,不过他好歹是个大男人,断不可能轻易落泪的,于是忍住了,一腔的酸涩哽在鼻根,忍得很辛苦。
唐沛凝擡手,段月白以为她要再与自己拥抱一番,巴巴地贴上去,不由分说就挨了师姐一记铁拳:“你小子跑哪儿去了,竟然消失了二百年!师兄不让我们出山,你倒好,就没回过灵筠山,我揍死你得了!还有,你这穿的什么玩意儿,也太不端庄了!”
“师姐!”
段月白刚要争辩,可唐沛凝眼泪越滚越多,怎么止也止不住,说话也断断续续:“我……我还以为你丢了。师兄死了,你也丢了,三师弟把自己关在归树峰,从来不与我说话,我一个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师兄死了”这几个字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掷地有声地压断了段月白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他与师姐抱作一团,哭得死去活来。
两个人不断拍着彼此的后背,却还心眼子过多地将鼻涕和眼泪抹到对方的衣服上,免得脏了自己。
这一哭,直接让仙市中人声鼎沸之势消停了一大半,各仙家都投来关切目光,周围也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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