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寻医
唐沛凝气得发抖,眼睛里头有泪光。
她浑身都沾着“士可杀不可辱”的倨傲,似乎让江陌寻为她诊治,就能立马要了她的命。
或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江陌寻”三个字是她少女时期就有的隐痛,求他,就相当于承认他们如今与二百年前无异,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段月白与宋潮青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没有说话。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苏巢掀起轿帘望了进来。经过这许多事情,少有感情的苏巢也变得敏感起来,很快变察觉到轿内的压抑,面上露出尴尬之色。
她轻轻捏了捏一侧的发髻,歪头道:“我就说嘛,像是听到了沛凝师姐的声音,你果然醒了。你们……在聊什么?”
唐沛凝像是见到了亲人和救世主,拖着一副病躯就想抓住苏巢,而苏巢也十分配合,进来便跪倒在她塌前。
可唐沛凝只是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半个字,便上下眼皮打架,合上眼睛睡着了。
苏巢捏了一把汗,为她把身上的被子掖好:“我在隔壁都听到你们吵了,放心吧,我只是用了点迷香让她睡着了。沛凝师姐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情绪太过激动。”
“确实,迷她,多给她下点儿迷香,可别让她醒过来。睡着倒好,一睁眼儿就要跟我吵,还拿掌门的架子压人,师姐长大之后真是越来越无趣了。”段月白一挥手,对着苏巢微微一笑,唐沛凝最近状态不错,他的心情也连带着好了起来,看苏巢这个榆木脑袋也越来越舒畅了:“我发现你今日也开窍了许多,没有以前那么蠢了,看着顺眼。”
说着,他从洞墟中摸出一本剑谱,丢给苏巢:“赏你。”
要说段月白的驭兽手段真是一绝,他心情好的时候也能将别人也哄得开开心心,随便送礼都是投其所好,知道苏巢是个武痴,便直接奉上剑谱,虽然说的话还是不着听,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苏巢果然双眼冒着精光,双手接下这本剑谱,用指尖在剑谱名旁边上下摩挲,宝贝似的不碰到字,怕将那字碰花了:“弥生剑谱?”
“是我机缘巧合之下得到的,我虽会使剑,却不甚擅长,便宜你了。”段月白光明正大地偷喝唐沛凝的酸梅子汁,咂咂嘴道:“人生不过一场虚空大梦,我看你的‘鹤唳’虽然坚毅,可过刚易折,若你能勘破这套剑法,定能有所进境。”
“谢谢段师兄!”苏巢将剑谱揣进怀里,像是担心他反悔将剑谱要回去一样,嘴角却一直弯着,眉眼也是弯弯的,表情愈加丰富了:“现在天色晚了,我们也不能成天赶车,我今夜就守在沛凝师姐身边,晚上再给她施针一次。”
段月白没想到这孩子竟这么好哄,一本破烂《弥生剑谱》就将她直接打发到姥姥家了,自然乐不得她晚上再为唐沛凝施针:“施针时记得叫我,我可为你护法。”
苏巢脆生生答道:“好!”
在离开之前,宋潮青还回头看了两眼,怕苏巢不会照顾人,将唐沛凝越照顾越糟,不料却被段月白拉了一把,手一松,轿帘便合上了。
“行了,别看了,为了那本剑谱,她也能多尽心一阵子。”段月白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牵起了宋潮青的手,往远处走去。
他们越过轿夫们生起的火堆,忽略空气中不断弥漫的烤鸡香味,并肩行至林中。
两人十分默契地谁都没有说话,林中很静,偶尔会有动物身体刮过枯枝的声音,窸窸窣窣,意外地有些悦耳。
从琴川出来,宋潮青几乎很难有这样与段月白安安静静相处的机会,他当下便想道:“其实这声音是最平常不过的窸窣声,没甚悦耳,只是他在身边,我便觉得悦耳罢了。”
他如是想着,思绪尽处才发觉两人停了脚步,段月白正在静静看他——目光平静,其中却像有团烈火,不断燃烧,生生不息——宋潮青被他看得呼吸滞住了。
大名鼎鼎的序临有一天也会中了这不入流的定身咒,浑身竟然没有一丝能动的地方,唯有瞳仁,还能一清二楚地看到段月白逐渐靠近的脸。
段月白的嘴唇如今正贴在他的嘴唇上,一时分不清谁的更凉。
宋潮青闭上双眼,心脏狂跳,段月白的香味就在他鼻尖萦绕,他们好像从没有如此近过。
段月白的触感突然消失了,宋潮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行动如常。
原来他根本没有中什么劳什子的定身咒,他只是接受了一个轻如薄翼的吻。
“师兄,你没有拒绝我。”段月白笑得很得意:“现在的情况,我应当怎么理解呢?”
“少废话。”
宋潮青一把拉过他的脖子,急不可耐地吻上段月白的嘴唇,他心中有无数个喜欢呼之欲出,却一个也说不出口。
他心说:“师弟,月白,什么纲常伦理,什么紫霄门规,都见鬼去吧,师父若是因我喜欢他就要将我逐出师门,我认。我就是要喜欢他。”
宋潮青胸膛中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经过将近二十年的尘封,终于破土而出——他从未因为重生而如此开心过。
段月白不知道师兄心中变化,只知道师兄吻得很急。
他却用舌头卷过宋潮青的口腔,用手掌抚着对方的后背,让师兄的呼吸平稳下来,像是在这场对弈中掌握了主动,段月白吸吮着宋潮青的嘴唇,将这个吻变得异常缱绻。
到底是缺乏经验,这一吻结束,宋潮青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怎料擡眼,段月白游刃有余、气定神闲。
一向好脾气的宋潮青竟有些火冒三丈:“没想到你还挺有经验的。如此轻松。”
段月白嗤笑一声,贴在他耳边说:“承让承让,未曾有过什么经验,或许只是天赋比较好吧。和序临师兄一样,我们都是天赋极好的人。”
他边说着,边睨了宋潮青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似乎所有误解与彼此未知的故事,都在这个吻中化解。
宋潮青心如捣鼓,却前所未有地感觉自由,甚至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擡头一望,参宿正在他们头顶的苍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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