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钟音又听到了丁忧微弱的声音,她好像在给自己打气,一直在说不要怕不要怕。
她神识标记留下的联系仅仅是让她知道他们正处于危险不危险的境地,也就是说危机时刻她的灵力会出现挡住一次杀招,但无法找到丁忧所在。
李绮梦有手段她不急,最担心的还是这小孩。
她被吴维带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那里有阵法屏蔽气息,她根本探不到准确方位。
“哒哒哒——”
门外不断有脚步声传来,声音整齐划一。
钟音不再耽搁,唰地拉开门。
外面是这栋楼的民宿住客,已经个个双眼翻白、面色迷离,如同丧尸过境,行尸走肉一样失去所有心智,排排队往楼下走,目标精准得仿佛是一尊尊提线木偶。
脚底近乎在地面上拖行,发出的嚓嚓嚓摩擦声让人头皮都能发麻。
宋兆和陈若涵这几人也不例外,想必其他几个民宿更是如此。
钟音察觉到不对,如果说是傀儡师致使他们变成这样,那么现在所有人都该死了,然而他们还是活着的。
她随手抓了个人,在他身上检查一番居然抓出条蛊虫。
她非常惊讶:“又是蛊虫?”
原来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在这里的根本就不是傀儡师,而是蛊师。
她想起来了,苗疆巫蛊有一蛊名为噬魂蛊,母蛊控魂,子蛊噬魂,噬魂顾名思义就是吞噬魂魄以达控制效果,由于需要材料过于阴毒,这蛊很快被巫蛊一流禁止使用。
钟音本身对玄门里各种流派不太熟悉,在她眼里花里胡哨的技法还没一剑戳死来得更快。
但她对这噬魂骨印象却很深。
很久之前,人间苗族出过一个专门玩禁术的巫蛊师,他将这种蛊虫卖给皇帝,如此一来军队所向披靡无人可敌,最后皇帝给了他一支百人军队,有多少军人就需要多少子蛊,那么养成母蛊所需材料耗费肯定更多,于是那位巫蛊师命人到处杀大腹便便即将生产的孕妇,一百人就是一百个孕妇。
有这味材料后,就把她们通通扔到聚集天下至毒的毒物当中,用药吊孕妇那口气强迫她始终活着,直到生下已经被毒物浸染的孩子后才能死,再杀一百个童男童女喂养这些婴儿,等到婴儿们身体泛紫、灵魂被鬼物啃咬残缺,怨气最浓时在月圆之夜杀婴炼虫,母蛊方成。
就因如此恶毒阴狠的手法,那位巫蛊师便招致天谴,永生永世坠入畜生道。
紫光前去度化了那些孕妇和婴孩,后来回来和她说的这件事,所以她印象颇深。
如今噬魂蛊再现,加上那座魔门,事情越来越复杂。
钟音神情凝重,嫌恶地捏碎那只疯狂在指尖蠕动的虫子。
民宿游客有十五位左右,加上梧桐镇居民人数和死去的人,差不多也有四五十个人,所以幕后控蛊的人也同样杀了那么多人。
如今这和平年代,他们去哪里找那么多即将生产的孕妇和童男童女?
由此可见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令人发指毫无下限的龌龊事可能还不止.
简直该死!
她没有打算去找石天菡,反正这里的阴魂都没有坏心,顶多会把她缠个半死。
给那位男游客施下沉睡咒后,钟音直接混入如同丧尸的大队中。
游客们都已中蛊,古怪的是留在民宿睡觉的格尼没中,出去玩了趟刚刚回来不久的宋兆等人却也中了招,下蛊人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让蛊虫进入人体的?
她左思右想没能想通。
秉持一腔疑惑和怒火,她低垂头跟着队伍继续走。
暗夜高悬,长长队伍整整齐齐走在宽宥小道上,整座梧桐镇已经陷入死气沉沉当中,灯光全无,连着旁边沙沙作响的丛林都变得阴森森起来。
随队伍走了很长一大段路后,钟音终于在接近梧桐林入口的路上看见了目标。
入口处有四五个黑袍人分别站在路道两边,走过一个人挨个发一条麻绳,他们宛如正在做流水线工作一样,看起来兴致缺缺,偶尔才戏谑地指点下某位游客的穿着打扮或长相,完全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钟音还看见了黑袍人身后站着那个之前把丁忧带走的吴维。
他口口声声称自己是村长助理,现在却闭着眼手持一尊檀木莲花拖盏立于梧桐林前方口吐咒语。
难以分辨的方言从他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犹如魔音,再凝眼看去,拖盏里肥硕的母蛊正欢快地扭动着躯体。
与此同时,旁边地上摆放着和队伍人数相同的圆口玻璃瓶,每一个玻璃瓶里都有一具黢黑发紫的婴儿躯体,吴维每念一句,那形状可怖的躯体周围就发出咀嚼的声音。
毒物在躯体上爬来爬去,好似在为死亡欢呼。
阴毒的诡计无声中蔓延,灵魂于暗夜中一点点被吞噬,梧桐镇人为生存种下的一棵棵梧桐树上挂着飘荡的吊死鬼们,他们麻木盯着同样麻木的受害者,然后急促晃动身体,试图奏响一曲最后的、还残留人性的哀歌。
这些成为鬼的人大多是游客,不像梧桐镇的人甚至连魂魄都被吞噬干净,再无存在证据,他们还留有一丝善念,似乎想要努力阻止这些人的死亡。
钟音在密密麻麻的梧桐树叶中,更是发现一点又一点浮起的光亮。
她心头不免震撼无比。
那竟然是梧桐镇村民们最后的念想,与丁济一样,他们残存一丝念想想要守护这里,守护这座给他们带来财富的林子。
然而蚍蜉不可撼大树,袅袅升起的光点最终被吴维举高的母蛊恶狠狠撕咬入腹。
见状黑袍人交头接耳地笑。
“我学了这么久玄学,还是第一次见到实质化的执念。”
“什么执念,我看就是难缠的鬼而已,人都死了,灵魂都灭了,还想守护这里,搞笑死了。”
“田碧琦是pua大师吧,能把这些人pua成这样不去当骗子真是屈才了。”
“少说两句,赶紧处理完就走。”
他们交谈的档口,终于轮到给钟音发绳子。
为首的黑袍人习惯性递出绳子,手僵在空中许久没人接,他下意识扭头。
怒气积攒到百分之九十的钟音早已忍不住,压根不等他反应,也没有惯例嘲讽,抓住绳子后猛地擡手绕过黑袍人的脖子,电光火石间已经踩住他的膝窝逼迫他往地上一跪。
麻绳缠住黑袍人脖颈,她毫不留情收紧力道。
这种草菅人命的玄学中人死不足惜。
黑袍人差点窒息,猝不及防受到攻击后完全控制不住最纯粹的生理反应,大脑神经给他的唯一指令就是抓紧绳子获得氧气,他紧紧抓住大口喘息,连自己会玄门异术都忘记了。
“救……救我!”
“居然还有个醒着的!?”其余几人吓一跳,迅速后退警戒。
醒着?这不可能!吴维听到动静刹那间睁开眼,直直对上钟音的眼。
钟音淡漠掀了掀眼皮子,即便与他对视也丝毫不退让。
她语气冷漠:“丁忧在哪。”
这不看倒好,一看吴维捏着莲花拖盏的手颤了颤,他不可置信喃喃自语,竟然是那个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女游客!怎么会是她!苗婆的蛊虫连玄师都发现不了,这女人居然完全不受影响!怪不得他之前觉得她眼神不对劲,敢情人家根本就不简单!
并不想任务失败的吴维十分痛恨自己看走了眼,但转念一想这女人身上并没有很强的气息,可能是有什么独特手法阻挡了蛊虫,思及此,他神色顿狠,冲黑袍人大喝一声。
“杀了她!”
此话一出,剩下的黑袍人连游客都不管了,一人迅速抽桃木剑,另一人手执狼毫沾血虚空画符,还有个直接朝钟音设阵。
他们动作极快,钟音却比他们更快。
最简单有力的攻击永远比一群傻x花里胡哨的招式来得实在,打架,就只要四个字——又快又猛。
钟音不再拉麻绳,改为抓住黑袍人头发,闪身到玻璃瓶处简单粗暴地摁住他头往上砸去。
玻璃瓶稀里哗啦碎一地,那人脸被碎片割得鲜血淋漓,眼睛就抵在阴森的婴儿躯体之上,蠕动爬行的毒虫如同饿极的蝗虫疯狂往他伤口里、眼睛里、鼻子里钻。
“啊啊啊!救命!救命!”
终于能呼吸新鲜空气的他好不容易得到喘息,谁知下一秒就遭遇这等恶心事,他开始剧烈挣扎,不停扭动身体,并发出震天的咆哮声。
钟音没说话,踩住他的背用力往滋养蛊虫的毒物上碾。
这突如其来的狠戾操作把吴维几人都看呆了,谁都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看样子她也是玄学中人,原本以为可以用玄学手段过过招,结果人家走的是物理攻击!
“五行剿杀阵!”其中一人难忍大骇,急忙出手。
出过气后的钟音真想骂一句傻x。
在黑袍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中,她身体跳跃空中,旋转间化成了一柄威风凛凛的剑,又凶又快地穿胸而过。
“出招就出招,还喊个毛球招式名,去死吧一群烂货!”
钟音怒气已然压抑不住,做坏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人性的手段。
这群人身为人的本性早已被淘汰,无视生命还要取笑受害者,不配生,更不配轻易死!
她迅疾冲出,眨眼功夫已经将另外三个黑袍人串了个遍。
剑身行过之处,红莲业火在空中留下灼烧痕迹,仿佛连空气都能燃烧干净。
“啊啊啊好烫!”黑袍人们惊慌至极地摸了摸自己胸口,被剑穿过的地方好像烈火卷过,烫得他们原地跳脚。
离奇的是却没有发现伤口,他们却真切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灼烧感。
钟音落地恢复人形,没再去看他们,只是面无表情擡眼看向愣在原地的吴维。
“再问你一遍,丁忧在哪里,不然你的下场也是这样。”
下场?什么下场?虽然吴维很是惊讶她居然能变成一柄剑,但在组织里什么没见过,连浩瀚宇宙他都见过,一柄剑而已算不上什么,所以他眼神很是轻蔑,当然也完全没放松警惕。
吴维退后几步刚想开口骂她自不量力时,只见三个黑袍人脚底凭生艳艳红火,转瞬吞噬他们身体。
红火不烧草,不烧树,也不烧肉体,好似只是灼烧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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