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2章束缚五
梦中虽已经历太多,可他们依然在游轮上。
黑夜把月亮衬得异常明亮,游轮在望不到边的东海海面航行,向昂流湾驶去。
只听耳边有个声音在声声唤着安之。而他置身于幻境中,听得不真切,像水下辩声,翁声翁气,颓唐地摇荡在脑袋上空,听得脑瓜疼。
渐渐地,声音越来越大,声振屋瓦。一会儿,忽觉大地一阵震颤,眼前所有顷刻间坍塌。
安之身体猛地瑟缩一下。他睁开双眼,没待看清身处何处,胃里翻江倒海,酸水直往嘴里冒。
忍不住了,他翻过身体,把头伸出床外。彼时,一个人默契地拉过一旁的垃圾桶,推到他面前。他朝里好一阵“泄洪”。
可肚里没“进货”,自然也倒不出“货”来。安之干呕一阵,除了吐出点酸水,再无其它。
“凭床一吐”,人舒坦不少,他趴在床边大喘着气,忽地伸来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并递来一张纸。
此举不言而喻,安之道声谢,接过纸。
正在擦拭嘴巴,忽闻那人问道:“怎么吐了?”
擦完,安之把纸扔进垃圾桶,才回答道:“那女鬼一会儿带我变这个,一会儿变那个,劲儿折腾我。”说罢胃气上逆,打了个呃逆。
听闻,那人浅浅地“哦”了一声。
彼时,安之翻过身,仰面躺回床上,只见一道赤红色身影。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诧异而无措地盯着那人,大喊一声:“赤子厄!”
赤子厄轻轻点头,淡淡地说:“是我。”
先不管赤子厄怎么知道安之在这里,他先拒绝赤子厄,“我不会跟你回赤水。我家不在这里。”说着,耳朵一痛,龇牙咧嘴地喊道:“痛痛痛痛痛!撒手撒手!”
赤子厄揪着安之耳朵,硬生生拽着他下床。
“逸舒君下手轻点儿,别扯坏人家耳朵。”忽听有人帮腔安之。
赤子厄怒目瞪到那人。
看去,温言静立一旁。
赤子厄问:“你这么关心这小子干嘛,你们认识?”
温言道:“切,虽说他长的一塌糊涂,但奈何我们从小玩到大,我肯定得帮这点儿。”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像好话,但碍于再迟疑一会儿,恐耳朵不保,安之忙附和到温言:“对对对,我跟温言从小到大穿一条裤子……”
赤子厄愠怒,“这小子不知道疼,不疼不长记性!”说着,松手。
安之忙躲开,在床角落里抱膝坐着,摸着耳朵直哼哼:“这下知道疼了,也长记性了——”
听闻,赤子厄顿住身形,看到角落里蹲着的安之。他长叹口气,说:“不教训你不行,真要教训你吧,又觉得可怜。”
安之只听这话像父母对自己顽皮孩子说的,酸楚一下子冲到鼻头,委屈地说:“对不起嘛——”
“对不起没用!”赤子厄严肃地说:“跟我回云台阁。”
安之不愿,“可是……”
“可是什么!?你好不容易才回来!”赤子厄打断他,“你小子呀,定是忘记了若木华庭叮嘱容家姑娘的话了,这才不愿意跟我回去。可不管你记不记得,愿不愿意,我是定要遵照你的话带你走的。”
如果只是在云台阁小聚,安之倒不是特别排斥跟赤子厄回去,若永远待在云台阁,他不愿意,他还想回家。他道:“我记得的。”
赤子厄诧异,反问道:“你记得为何还拒绝跟我回去?六千年前,你若是听了我的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跟我回了云台阁暂居,静待时机而动,也不会落得那下场。”
安之道:“既然六千年前我都没与你回云台阁,六千年后更不会了。我还是我,不会改变。”
赤子厄问:“与容家姑娘说那些话的不是你?”
“是我……”安之顿了顿,才道:“与那时比,我又改变主意了嘛……”
赤子厄嗤笑一声,“我还是我,不会改变,这可是你刚才说的,现在又变了说辞了?”
安之脸颊一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依然在意真相,放不下……我定要揭穿幕后主谋,还自己一个清白……我想回家……”
赤子厄恨然转身,负手而立,望着玉窗,回忆道:“那清白真相那儿有命重要?顷刻沧海桑田,眨眼白驹过隙,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留着命才能等到那天——可你经历了那些,怎么还是以前那套说辞,半点没有长进,没有改变?”
自赤子厄在辞叶为他讲解关于法度与权力后,安之就知道他学识渊博,是位可尊可敬的长辈。他的话满满的都是经验与阅历,那是他走过的来时路,他是真的为沈渊好才这般归劝。
可安之没赤子厄活得年岁之长,与他相比,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只有短短的二十六年,小巫见大巫。
后浪推前浪,终点全在沙滩上。如果后浪听得进前浪的经验之谈,也不会有一波一波的后浪,前赴后继。有些事光劝没有用,只有经历了才明白那句“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意思。
的确。安之已经经历过沈渊的遭遇了,可是他要回家呀,怎么能与赤子厄一起回云台阁呢。
他只能入局,将局面搅动,找到证据,帮沈渊昭雪。如此,他才能回家。
安之道:“前辈们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真相要自己找来,等,永远不可能等到。”
“少年?”赤子厄嗤笑一声,“阿渊,我叫你小子,是因为你的确比我小上很多,可你已经不是少年了。经历前事种种,你还要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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