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枝脸颊通红,目光涣散呆滞,怀抱酒坛倚在花榭的栏杆上。
沈渊正襟危坐,一点醉意也无。他突然诵道:“好花须买,皓月须赊,花倚栏干看烂熳开。”
幼枝醉了,口齿不清,含含糊糊地接道:“……花、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沈渊蹙额思索片刻,朗声道:“爱来不来!”
话音刚落,二人哄笑。
笑着笑着,忽闻酒坛落地,四碎分裂的声音,紧接着幼枝像突然没了力气,直直往后倒下去。
沈渊几个大步跨上前,一把将人揽入怀。
幼枝并非大醉,不省人事了。不待在沈渊怀里捂热,他立马站直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向石桌,坐下,支起脑袋安静地醒酒。
沈渊知道时机到了。他小心翼翼,试探性地抛出一个问题:“幼枝,晏衡离开你们那天,你才多大?”
幼枝轻阖双眼,“唔——八岁吧——我和微桓已经记事了——”
沈渊问:“晏衡因何而死,你知道吗?”
“还能是什么原因!”幼枝突然放下支着脑袋的手,气哄哄地说:“父王弑杀师傅坐上妖域之主,怕自己也重蹈覆辙,疑神疑鬼的——叫那冒充与神通之人一挑拨,就怀疑起大哥来了——说来也奇怪,父王去大哥宫中回来就卧床不起,后来那骗子才骗父王是大哥用巫蛊术诅咒他……嗳!?父王去搜查大哥的住处,那傀儡娃娃果然出现大哥的宫中?怎么会呢?!——”说着,他打了个酒嗝。
从幼枝的语气中,沈渊听出他至今不相信晏衡会用傀儡娃娃来诅咒浩昌。他问:“你何以肯定不是晏衡用巫蛊娃娃诅咒域主?”
幼枝一哂,对这个问题感到非常好笑,“大哥仁义正直,忠孝两全,平沙众妖皆知!如若不然也不会为自证清白自刎而死。”
沈渊对晏衡的死短暂地感到可惜,又引导性地问到幼枝:“那域主为什么要怕师琉璃回来报仇呢,他不是已经身首异处了吗?”
幼枝道:“虽身首异处,可他没有死。父王也没有受到弑神的天谴。师琉璃是神啊——至今尸身未腐,尚在皇宫中。”
快接近答案了。
沈渊趁热打铁,问道:“师琉璃的尸身在皇宫何处?”
“你问这个做什么?”幼枝擡眼望向沈渊,眼底没有机警之色。他没有怀疑沈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会儿,他才道:“只有父王知道具体位置。”
浩昌心眼多,恐怕至亲子嗣也不信任,所以幼枝真的不知道。
问题落了空,沈渊失落地长叹一口气。
“我知道一个地方父王常去,”夜色寂寥,幼枝缓缓开口,“皇宫西南一角的内院,叫画莲宫。很容易找到,因为宫里有棵参天的紫薇花树,开的那叫一个花团锦簇。”
虽不确定是不是,但总归有个寻找方向。
沈渊会心一笑,迎上幼枝,抓住他的双肩,说道:“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的好。”
幼枝深深地打了个哈欠。他张开双臂,用力揽过沈渊腰身,俯身脑袋靠在沈渊腹部,红着脸,咂巴着嘴,呢喃道:“……我喜欢你……将来,无论用什么法子……我、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皇后!……”
月明风清,一缕白发随风轻拂沈渊的脸颊。
他拿下放在幼枝肩膀的双手,却无处安放,举在胸前,手足无措半晌,只得垂在身体两侧。
忽然,夜幽兰花丛中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猛地转头,寻声望去。
只见居狼站在花丛中,双手握拳,眼底饱满闪烁的泪水,神情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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