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往昔(七)
箫白榆的住处位于皇宫不远一座高楼的顶层,他选在这里居住之时,一来,是因为较近皇宫,受召见会比较方便。二来,是在顶层,可以不受太多的打扰。
他的家并没有多少摆设,整间屋子非常整洁,可这要归功于项景焕替他请的那位家政。他的修为很高,高得放眼整个鬼界,已无人能及,可这样的一个人,在生活上,却是一名智障。
一次项景焕把他出任务的东西送到他家中时,那凌乱不堪的屋子,让项景焕有种进了狗窝的错觉。问萧白榆有否打理过时,萧白榆只淡淡地道:“有,弄不好,便放弃了。”项景焕无奈,便替他请了家政,替他打理了日常起来,不然此人可真会一直睡在这种狗窝般的地方而完全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他的屋子皆以白色为主题,无论是墙壁,地面,还是床单,所有可以用的东西,都几乎用上了白色,让这间宽敞的屋子,显得更冰冷。
他到浴室中洗了澡,没有拭干身上的水,水滴沿着他有着均匀线条的身躯流到了地上。他的房间以玻璃作墙,站在玻璃前方,便能把几乎整个鬼界的中心地段收入眼底。他走到了那块玻璃前,所经之处,均留下一个湿润的脚印,留着他的足迹。他赤着身子,摸着玻璃,静静地看着底下那些璀璨灯光,红的,黄的,白的,在漆夜中闪烁,却照不亮玻璃前那人冰冷的心。
他若是回到了人界,找到了银砾,他还有回来的理由吗?
他本可以不用回来,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是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脑中浮现的,是那位粘人的妹妹。
“皇兄,我等你回来。”
这句听了无数次的话语,也像是永远也放不下的担子,在他的心里占有一席之位。
若是他不回来,箫紫琪还会一直等下去吗?
他叹了一口长气,挥走脑中没有答案的问题,走到了衣柜边,打开了右侧那几乎未曾打开过的门,取了里面的红衣,挂在了镜前。他拭去身上的水珠,把那湿润的毛巾随便扔在了地上,慢慢地把那红衣穿上,把银发重新束起,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夜景,轻笑一声道:“我可以见到你吗?银砾。”
他拿起了玉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玉佩注入灵力,玉佩的表面,便现出了红色的咒文,他依着箫扶摇所授的咒文,轻声念着:“天地日月,镇五方,坠九天,故日率虚,遁空之门,应咒而起。”
红光骤起,箫白瑜闭上了眼,心里默默地念着银砾的名字,感觉身子忽然轻了起来,脚也像是着不到地,像落叶般飘在空中。忽然灵力仿佛被突然强行从他的身上抽离,让他瞬间失去了力气。方才像轻吻的微风划过他的身体,变成了刀片在他的身上割出一道道血口。
他猛然地张开眼睛,想以身法去避开那道吹来的风,却完全捕捉不了这风的踪迹,只能让身体继续被划出血口。
灵力的瞬间抽离,让他轻轻地半跪在地上,他知道,这便是箫扶摇所说的,结界。
可他也是人族,为何在经过遁空之门时,会受到如鬼族般的封灵压制?
红光渐微,外面的环境也慢慢地从红光之中展现开来。
他身处在一道暗巷子,这里几乎没有半点光透进来,他艰难地环视着四周,此处的建筑与鬼界实在很不一样,没有高楼,也没有路灯,只有无尽的漆黑,与几乎没有半点声音的黑夜。
他软软地靠在墙边,调整着凌乱的气息。
他把那玉佩取了出来,那红色的咒文依旧明亮,就是不知道,这个玉佩,是否能再使用。无论如何,先去探查周围,看看是否能找到银砾再作打算。
他身后的门忽然打开,让他瞬间离开了原本的位置,把樱序拿在手中戒备着。
从门后步出之人,为一名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少女。她猫着步子走出来,与藏在暗处那身红衣撞个正着,愣然地想说话,却发现,那身红衣已然紧挨到自己的跟前,一把冰冷的短剑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你看见我的样子,我不能让你留在世上。”樱序利落地划过少女的喉咙,却没有出现鲜血喷流的画面,少女依然一脸惊愕,好好地站着。箫白榆皱了眉,看着那少女被划过之处,那里除了一道红印以外,便没有更多的伤口,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樱序道:“你是何人,为何樱序伤不到你?”
少女收回了惊愕的脸怒道:“他娘的,这句说话应该是本小姐问你才是!你是什么东西!见人就斩,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少女说话的方式实在与她那身贵族般的打扮完全沾不上边,这让箫白榆心中有了几分愕然。
门的一边传来了脚步声,那少女嗤了一声,把箫白榆拉到了暗角,二人完全未入黑暗,未等箫白榆说话,那少女便捂着他的嘴道:“闭嘴!被人发现了!我就把你宰了!”
箫白榆有点哭笑不得,若是在鬼界,他哪有可能被这么一名黄毛丫头拉到暗角,还捂着自己的嘴。
他想,横竖到了人界来,也不知道天南地北,便心中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免去不必要的杀着为妙,况且,他现在的灵力几乎尽失,樱序不知道为何使用不了,便干脆依着这名少女,默着声来。
门后急急地走出来数名家仆模样的男子,他们四周张望,脸上尽是慌张之色,像是寻找着什么一样,其中一人提着灯怒道:“让你们看好小姐,就偏偏被她跑了,你们看现在如何是好。”
另一人连忙弯腰道:“李总管,您也不是不知道小姐的脾性,她要逃,哪有人拦得住啊。我想,小姐也许没有走远,我们还是赶紧追上去吧!”
李总管脸上的怒意不减道:“那还不走!真追不回来,我们的小命都要不保!”
话音落下,家仆们便散开几处跑了出去,去追他们以为已经逃走的小姐,却不知道,他们的小姐,现在正躲在弯角的暗处,与一名男子紧挨着,窃笑着。
箫白榆把少女捂着自己嘴唇的手拿开,身子软软地依在墙边道:“你逃出来的?”
少女看见这位红衣人软靠在墙上,眉目轻皱道:“你受伤了?”
红衣之下,掩过了无数道血口,鲜血的流失,灵力的不足,让他产生了饥饿感来。他必须吸收血气才能让自己恢复力气,他看着眼前蹙眉的少女,把樱序反手拿着,往她的腰间扎去。
少女一惊,捉着了抵在腹上的樱序怒道:“你又要杀我?”
怪哉,樱序的剑尖竟然未能未入她的腹部,箫白榆的眉皱得更紧,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樱序两次皆伤不到这人的分毫。
他干脆把樱序收起,坐在了地上,额上泛起了冷汗,仰起了头,看着顶上的星空道:“你走吧,趁我没有力气。”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杀掉看见他样子的人,也是他第一次任务失败。
人界啊,他对人界的记忆实在非常不好,除了痛,便是痛,现在更让他尝到了失败的感觉,不知道为何,嘴角反而微扬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
任务失败了,他便不用再背负太多,倒让他的心,松开了一点。
少女没有离去,她蹲了下来,与箫白榆平视道:“喂,你是被人追杀到这里来的?”
追杀?她并不知道,从来只有箫白榆追杀别人,就没有人追杀过他,就算有,那些人也早已成了尸体。
他淡淡地看着少女道:“没有。”
“那你是从别的属地逃来俞壁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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