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君与山(二)
孟宜君出了翠雨楼便在门前等候,他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夜空。
谪仙荀公子跛着脚跟了出来,上前搭讪,问道:“荀某觉孟公子也不喜这花柳之地,却和翠雨楼的金妈妈似是旧识?”
孟宜君回问:“既皈依过佛门,荀公子为何还要同杜公子来这烟花柳地?”
荀某人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荀轩,字弟卿,敢问孟公子……?”
孟宜君闻言,顿了一下,随即拱手回礼,笑道:“原来是荀相,孟某眼拙,方才失敬了,草民孟宜君。
“荀某早就听闻,皇城第一酒楼静满楼掌柜孟宜君,有‘少年老君’之赞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孟掌柜的风华,当真让弱冠之子都自愧不如。”
“荀相说笑了,坊间传言,荀相当做笑话一笑便是。孟某怎能及荀相,未及而立,便拜一国之相,年少有为,甘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孟某实属敬佩。”
“孟掌柜言重了,荀某不才,得君主赏识,得幸拜相。”
“荀相过谦了”
说罢,两人又互相鞠了礼,一顿互吹,却不觉丝毫尴尬。
倒是惹得站在门前迎客的几名歌姬莫名奇妙,这两位生得俊美的公子,不去楼上寻欢,却在门前互吹互捧,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
互吹过后,两人一阵沉默,幸得翠雨楼的金妈妈,得欢妤的传话之后,下楼来见孟宜君,两人沉默才得解。
金妈妈一身大红锦衣,头上装饰简洁,脸上画着淡妆却仍显绰约风姿。不难看出,金妈妈年轻之时,也是倾城美人一位。
比起欢妤,金妈妈更显雍华气质,她步履轻盈,身姿窈窕,迈着步子缓缓走出门外。
“不知‘少年老君’找老身何事,如此急匆匆?”
金妈妈声音不似莺歌燕语,温柔之时却也十分悦人动听,只是“老身”这自称似乎与金妈妈的容貌气质有些不符。
孟宜君不喜花柳之地的女子,对于金妈妈自是也不喜,他的言语有些粗鲁,咬牙切齿地问道:“余贤山呢?那个混蛋是不是滚来找你了?”
金妈妈故意莞尔一笑,带着些暧昧,道:“你说商哥哥啊!”
“不准你这样叫他!”
金妈妈这声“商哥哥”是故意叫给孟宜君听的,她就是想看看孟宜君的反应。
金妈妈故意继续暧昧不明地说道:“孟郎,不要这么凶嘛!难怪商哥哥不想见你,宁愿来这里要我陪他一夜~也不愿去见你。”
“闭嘴!”
孟宜君一声暴喝,把门前揽客的姑娘们都吓到了,就连荀轩也被他吓一跳。
“他是不愿见我还是没脸面见我,金莹你比谁都清楚!”
被吼了,金妈妈心里肯定不痛快,要不是余贤山求她,她才不会管他们两个之间的破事,从二十年前管到现在,好处没有,还要总被吼。
“老娘怎么知道!你们两个之间这点破事,老娘还不管了!谁爱管谁管!”
说罢,金妈妈一甩袖袍,转身准备回去。
“站住!叫余贤山下来见我,否则他就再也别想见到他儿子!”
金妈妈根本不是什么好惹的女子,不然这翠雨楼二十多年也不好撑过。
“见你!见你!有种你自己去找他!老娘怎么知道余贤山死哪里去了,他在我翠雨楼两年前玩花魁还没给钱就溜了,老娘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他算账呢!你跑来这里张口就让余贤山下来见你,老娘去哪给你找人?”
被金妈妈回吼一顿,孟宜君愣了一下,问道:“他没来这里?”
“没来!”金妈妈没好气地说道。
然而孟宜君也不好糊弄:“你还要帮他撒谎吗?他没来你今晚接的什么客人?”
“你管我接的什么客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拆了你这翠雨楼!”孟宜君厉声威胁道。他确信如果金莹敢骗他,他就真的敢这么做。
“呵呵!你要是敢拆了老娘的翠雨楼,你就等着给余贤山收尸吧!”
金妈妈放下这句狠话,瞥了孟宜君一眼,转身气呼呼地又进了翠雨楼。
孟宜君气结,这一个两个都这么讨人厌。这个老女人年轻的时候就和他不对付,老了更难对付,偏偏这老女人和余贤山关系最好,这让他真是够了。
孟宜君怒瞪着金妈妈的背影,可是他再怒目而视,对金妈妈也没什么用,最后他只能拿余贤山来泄恨:“余贤山,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
说罢,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孟宜君从翠雨楼回来,直奔余商的房间。进来之后,一句话也不说,抱臂坐在桌边的凳子上,盯视着余商的脸。
余商见孟宜君的脸色阴沉可怕,也不敢随意出声,但是被一个男人这样盯了一个多时辰,换谁都难以忍受。
“孟前辈,您来到底有何事?”
这句话,余商已经问过三遍了,这是第四遍,之前都被孟宜君忽视,以沉默代替。
“守株待兔!”孟宜君终于大发慈悲告诉了他。
不用孟宜君解释,余商也大概知道守的什么株,待的什么兔。
但是余商恐怕要让孟宜君失望,就算他爹回来,也不知道他在哪个房间。以往他都会在门外给余贤山留信号,但今晚还没来得及,孟宜君就来了。
想到这里,余商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只要他爹不被撞见,那么他在这里陪孟前辈坐一晚也行。
余商做好了打算,却听见孟宜君开口道:“余贤山要是不来见我,那他永远也别想再见到你。”
“…………”
余商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他爹和这位孟前辈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孟前辈,晚辈斗胆问一句,您和家父是什么关系?家父曾经得罪过您?”
谁料孟宜君的一句话,让余商的整片天都坍塌了。
“他是我男人!”
!!!余商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知道了整个世界都被颠覆是什么感觉。
孟宜君将余商的震惊与错愕尽收眼底,他早就料想到余商会是这种反应。想想换做是谁,当知道他父亲和一个男人还有那种关系的时候,都会觉得整个世界瞬间崩塌吧。
“是不是想说他怎么从来没跟你提过?是不是怀疑我在骗你?”
孟宜君并不觉得让余商知道自己和余贤山的关系会有什么不妥,怎么说都是余贤山先对不起他的,余贤山不敢告诉自己儿子的事情,就别怪他来代劳了。
“呵!余贤山那个怂货他敢提吗?他连承认和我有过关系都不敢,怎敢在你面前提我?”
余商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冲击太大,他一时接受不了。
孟宜君见余商沉默,似乎有些接受无能,便也默了声,继续守株待兔。以他对余贤山的了解,余贤山半夜肯定会偷偷回来找他的儿子。
余商坐在桌边,内心无比煎熬,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有龙阳之好,甚至和孟宜君还有过那样的过往。
直到窗外的雨停,夜已过半,仍不见余贤山的踪迹。
屋内静得只剩孟宜君和余商的呼吸声,也因此衬得外屋的脚步声愈发清晰。
余商心里一紧,该不会是自己父亲回来了吧。余商想要通过和孟宜君讲话的方式来提醒外面的人,可是却被孟宜君捂住嘴巴。
孟宜君怒瞪余商一眼,威胁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他无声地闪至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直到隔壁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一个人影闪了进去,孟宜君才发觉自己好像被摆了一道。
他立即打开房门,一脚踢开隔壁的房门,只见余贤山打开窗户正准备逃出去,一只脚已经踏上了窗台。
“余贤山!”
孟宜君咬牙切齿,似乎想要用自己的牙齿,把那个正要跳窗户的男人剥皮抽筋。
孟宜君叫停了余贤山的动作,他十分尴尬地挂在窗户上,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
楚倾和随后进来的余商两人震惊不已,那个正趴在窗户上的男人到底是谁?
孟宜君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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