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单排暴露出龙飞的另一面。
他是个编程高手，也是个游戏高手。
更是一个打PUBG的游戏高手。
骆程曦的手指忿忿握紧鼠标，垂眸看着显示屏上第二名的战绩。
“恭喜你，过关了。”龙飞站起来，双臂撑在电脑桌面，这么笑着冲骆程曦伸出右手，“欢迎你加入电竞社团。”
骆程曦不甘心地擡头，拧起眉反问龙飞：“为什么。”
言外之意，他输了。
龙飞双肩微耸，微笑随意，“不为什么，这里我说了算。”
“你——！”骆程曦哑然，气得哑然。
那会儿的龙飞给骆程曦的印象极差。
傲慢无礼。
现在又多了一项，没皮没脸。
骆程曦离开社团室，听到里面那个叫小策的问龙飞。
“龙哥，骆程曦的技术水平一般，你留下他，是不是因为看人家长得好看，你在打歪主意。”
身后传来咚的一声。
龙飞笑骂：“拉倒吧，你龙哥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小策回了一句：“是。”
龙飞道：“是就是吧，长得好看就是有特优权，你要长得好看，哥也能把社长的位置让给你。”
骆程曦双手紧握，生气地走掉。
那次以后，骆程曦便换了宿舍。
和龙飞有多远，划多远。
周五的晚上，骆程曦去超市买完东西回校。
途径校门旁的小路，遇见一群人打架。
昏暗的灯光下，他没有挪眼看，只是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这时听到一人说：“龙飞，你觉得你今天保得住他吗。”
骆程曦停步下来。
从微侧的视线他看到，熟悉的身影被十几个校内的家伙拦住。
在那个身影背后站着的是同校学生。
对方看起来比他们小，大概高一的样子。
那名学生瑟瑟发抖，双手死死抓住龙飞双臂，不住摇头。
“保不保得住，就看你们打不打得过我。”龙飞笑回对面。
几秒后，他跟对面十几个人干了起来。
那名学生吓得往后跑。
跑走时，还因为慌张和骆程曦撞了个满怀。
此刻的骆程曦才发现，那名学生是个男生，个头比他矮很多。
但长相清纯，一脸柔弱感。
“怎么回事。”骆程曦抓住他，问他。
对方语无伦次，慌张摇头，嘴里念叨：“没有，没事，我先走了。”
骆程曦意识到不对劲，立马摸出手机报警。
有人听到骆程曦报警的声音，喊了句：“他妈的，有逼崽子管闲事，跑。”
霎时，骆程曦的手被人抓住，拖着他就往小路的出口跑。
借助灯光，骆程曦才发现，抓住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飞。
龙飞的脸上有一条新鲜被划破的伤口，细长又不停冒着血丝。
骆程曦刚要开口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110的警报声便在附近响起。
龙飞一笑，“跑，跑回学校再跟你说。”
话落，骆程曦又被龙飞拉住往宿舍死命跑。
回到宿舍，龙飞拿出药箱处理伤口。
脱掉上身的校服，骆程曦才看到，原来不止脸，龙飞的后背，胸口，手臂，也都被小刀划拉出好几条口子。
“别被吓到了，这种事是常事。”
处理伤口的龙飞一脸平静，动作娴熟。
仿佛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是亲耳听到龙飞的话，骆程曦很难想象，学习成绩优异的计算机天才，居然也能做出和人打架的举动。
并且是常事。
龙飞处理好伤口，重新穿上校服。
骆程曦垂眸撇开。
龙飞笑问他：“怎么了，有被这些血吓到？”
骆程曦不语。
龙飞却又恢复了那个在校里绩优生的样子，坐到他面前的机位上。
“放心吧，小问题，我是正义的一方，不用那么害怕我。”
骆程曦什么也没说，龙飞看穿了他的心思。
“你为什么跑。”骆程曦重新擡眼，想从龙飞脸上抓出什么信息。
龙飞默了默，“……这个嘛。”
他失笑，“当然是因为我成绩好，不想被人知道我打架。不然以后怎么保送大学。”
骆程曦又垂眸，不再过问。
第二天，校方通知大过处分。
十几名同学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
而骆程曦知道，唯一逃过的那个人，便是龙飞。
那件事给骆程曦的感觉就是，龙飞这个人他看不穿，捉摸不透。
原本也不想跟龙飞有任何交集，偏偏因为那件事，命运将他俩又一次栓在了一起。
那是一周后，骆程曦出校。
在校外的路上，他被人绑架了。
对方粗鲁地将他捆上面包车。
一共十几个人，骆程曦冷静地知道，对方就是那群被学校开除的黑名单学生。
不知道是在哪栋被废弃的地下仓库，一股刺鼻难闻的化学味道。
骆程曦听到一人打电话，说：“龙飞，你的相好被我绑了，十分钟要是见不到你人，就别怪兄弟们，和你的相好好好玩玩。”
接着骆程曦被人拖起，因为绑住眼睛，他看不见周围人的长相。
其中一人掐住他喉咙，骆程曦被迫发出压抑的嗯声。
便听到电话里龙飞的声音。
“高强，你要是敢碰他，我会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期间的等待，骆程曦不想记起。
他只记得，在地上躺了很久，身边发出很大很大的打斗声。
直到他眼睛的黑条被揭开时，无力撑起的眼皮中出现龙飞又一次被刀刃划伤的脸。
再然后，龙飞抱他离开，那座地下仓库失火。
朦胧间，一串身影被警察带走。
躺在病床上的骆程曦渐渐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笑意一如从前的龙飞。
这一次，骆程曦没有沉默。
他抓住龙飞的手，问龙飞：“到底怎么回事，你到底是什么人，好学生，还是坏学生。”
龙飞正在给骆程曦削苹果。
被骆程曦一抓手，苹果差点一滚，滚到地上去。
“别浪费苹果，它可是我对你的心意。”龙飞这么俏皮地回答。
骆程曦紧张兮兮的脸，一下向右撇开。
一牙苹果递到他嘴边，龙飞笑哄道：“吃了它，吃了我的心意，我就告诉你。”
龙飞，性别男，雾都市潜北区高中学生。
因为成绩优异，计算机天分突出，被学校委任辅助警方破获校内霸凌事件，从此，他和地痞流氓结仇。
在校三年，龙飞一边忙于学业，一边和地痞流氓周旋。
上次骆程曦见到的校外打架，便是龙飞和警方的一次合作。
恰巧被骆程曦遇见。
而后，让骆程曦陷入了这件事的危险中。
龙飞对此很抱歉。
很用心地削好这个苹果，一瓣一瓣喂给骆程曦。
“现在知道了，可以接受我了吗。”龙飞嘴角永远挂着暖人的笑意。
而骆程曦此刻——
“抱歉，我对你确实有误会。”他第一次卸下对一个人的防备，微微张开唇，含住龙飞喂来的苹果。
龙飞坦然一笑，“没什么，看不懂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事实就是这样，在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全方位地看清龙飞。
在同学眼里，他是个计算机天才，还有一身的学霸傲气。
而在社团成员眼中，他们的龙哥却是打游戏的一把好手，学霸加大神的光环加持。
在老师和警方的眼中，龙飞又是一个充满正义，勇于和邪恶斗争的人。
这么一来，骆程曦算是全方位看清龙飞的唯一人选。
龙飞脸上的伤口还未愈合，是旧疤添新疤。
更像添了一些男人气概。
龙飞忽而凑近骆程曦，凑到他眼皮底下。
把骆程曦吓一跳。
“干嘛。”
龙飞勾着笑，“没有，就是想告诉你，其实我还有一面，想不想看。”
骆程曦忽而胸口一震，脸上的冷色逐步染上绯红。
“什、什么。”
龙飞终于看到骆程曦脸红的样子。
这是他大半学期以来，第一次看到。
龙飞说：“就是我情窦初开，像现在这样眼含秋波看你的样子。”
骆程曦：……
无语到震惊。
震惊到眼神僵硬般定住。
骆程曦第一次被龙飞撞到心间，脑子里的思绪十分复杂。
对方玩笑的神情给人一种不经意、不认真的错觉。
但偏偏眼神又透出令骆程曦遐想的思维发散。
他觉得他生病了。
第一次在乎起一个人的玩笑话。
“骆程曦，你为什么要换宿舍，是因为我上次把你看光光？”
“骆程曦，你通过了社团考试，为什么不来社团报道，缺课可是要被罚的。”
“骆程曦，你还去上微机课吗，我们一起啊。”
“骆程曦，你又逃课，你这样怎么考大学，要不换回宿舍，龙哥给你开辅导。”
龙飞阴魂不散地缠上了他。
他却没有一点嫌龙飞烦躁。
甚至，骆程曦搬回了宿舍。
骆程曦回宿舍的第一个晚上，拿出书本，扔在龙飞的桌面上。
龙飞擡起眼和他对视，盯得骆程曦脸上很不自在。
“怎么了，不是要帮我辅导吗，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龙飞失笑，笑得极其坦荡。
“算话，别人开口我不一定答应，但你开口——”
“废话少说，我数学不好，帮我补一下。”
龙飞立马起身让位，“你坐，我站。”
骆程曦因为懒觉，上课又迟到。
本以为会被老师痛骂，或者又要请家长。
没想到这次——
“身体不舒服就回宿舍歇着，还坚持来上课，各位同学一定要向骆程曦学习。”老师这么跟同学们说。
骆程曦下意识看龙飞。
龙飞冲他眨眼，挑笑。
“——不客气。”这么无声地动着唇。
骆程曦的心，跟着动荡了。
龙飞帮他补了病假条，给他的懒觉一个借口。
而后还说：“没关系，想睡就睡，睡醒了，老师教的我补给你。”
有时候不是骆程曦不爱学习，而是他努力了，成绩也就那样。
但遇上龙飞之后发生了转变。
骆程曦的成绩从班里掉车尾，一跃前十。
所有同学都说这是龙飞的功劳，骆程曦默不作答。
又怎么不是呢。
可一向心高气傲的他，不想在同学面前承认。
龙飞知道，骆程曦脸皮薄，要面。
即便成绩一跃前十，那些同学的话注定伤到了他的自尊。
不然，今天约好的补习，骆程曦怎么会没来。
在电竞室里，龙飞找到了逃避的骆程曦。
他没有提白天同学说的话，也没有追问骆程曦为什么不回宿舍补习。
而是一进去坐在骆程曦旁边的机位上，碰了碰他手肘，问：“单排还是双排，走一局。”
骆程曦眼神复杂地看向他，“你不上晚自习吗。”
龙飞嗐一声：“不想翻书本，咱们打个通宵。”
“不上晚自习，明天会被记过的。”骆程曦又道。
但又自嘲地勾笑。
龙飞是谁，不上晚自习，当然不会被记过。
只有他这种成绩不上不下的学生，不上晚自习才会被记过。
可龙飞安慰似地对他笑笑，“不会的，我有办法，单还是双。”
第二天，校记录出通告，不上晚自习的同学会全校公布。
但是。
学校网络突然瘫痪。
所有被记过的名单不翼而飞。
骆程曦知道，这是龙飞干的。
他给他心情不好的荒谬行为，离谱地开了绿灯。
骆程曦的成绩突飞猛进，难免会引来某些同学的嫉妒。
骆程曦勾引龙飞的言论，在第二天传遍校园网。
骆程曦在意吗。
不在意。
可事发没多久，全校网络被植入这么一句话——
【大家误会了，是我龙飞不要脸地喜欢骆程曦，龙飞在追骆程曦。】
骆程曦拿着手机追问龙飞：“你这么做是将你我都推向深渊，我们还是高三，你疯了吗。”
冲动之际，骆程曦推了龙飞一把。
龙飞勉强稳住身形，脸上却没有一丝动怒。
他嘶了一声，勾着玩笑问：“你以后要是结婚，选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要是男孩子，就你这力气，以后能推倒对象吗。”
骆程曦：……
拧了拧手腕，红着脸哑口无言。
当年的龙飞令人着迷。
成绩好，为人正义。
看起来吊儿郎当，实则极具安全感。
在骆程曦的字典里，他给龙飞赋予了一个词，痞子型暖男。
两人关系越走越近。
骆程曦有时会叫他痞子。
有时会叫他暖男。
而对方却叫他——骆宝。
“骆宝，你说你大学志愿填哪儿，你想考哪所大学。”
骆程曦已经无力龙飞的皮。
尽管他不许龙飞这么叫他。
龙飞依然厚着脸皮，“骆宝，骆宝……”
骆程曦便冲着他扯出假笑。
“随便吧，反正成绩这样，考哪里都无所谓，我未来的路，不在大学校园。”
“喔……”龙飞听着，点头，转到骆程曦面前，“那你的未来在哪里，我们一起走啊。”
骆程曦有时候觉得自己脑子不正常，竟然不会讨厌一个他应该讨厌的吊儿郎当。
“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骆程曦耷拉下眼皮这么问龙飞，“我们成绩不是一个档次的，你，上好大学，我，入社会。”
龙飞砸吧一声：“那么严肃干嘛，你就跟我说说，你的未来在哪里，我试试看，也许咱们能入一个领域呢。”
骆程曦拢起眼睑，深吸口气，顿了顿才说：“电竞，你会入吗。”
龙飞当即道：“入。电竞嘛，我熟得很。你看我的技术可以当电竞选手吗。”
骆程曦：……
那个时候，电竞对所有家长而言，不过是不务正业的消遣。
也根本不会有人把电竞当做未来领域，或者一条职业路。
骆程曦笃定龙飞脑子有泡才说出这番话。
“你走开，我们不是一路人。”骆程曦撞飞龙飞。
龙飞胸口被撞得紧疼。
他承认骆程曦的力气很大。
但忍着痛说：“骆宝，你这力气不行啊，以后要是跟我结婚，你就只能是任我欺负的那个，太小。”
骆程曦又一次驻足，回眸。
狠狠瞪向他。
毕业典礼那会儿，骆程曦问龙飞：“你填报的哪所大学。”
龙飞“啊啊啊”半天，“你猜啊。”
骆程曦白他一眼，“爱说不说，我不感兴趣。”
龙飞灵活一个转身，挡在他面前，“悄悄告诉你，我跟你一样，填报的是雾都大学。”
骆程曦眉眼一拢，“你怎么知道。”
“你猜啊。”龙飞咯咯笑。
骆程曦鼻息轻叹。
他差点忘了，龙飞最擅长的是什么。
“无聊。”骆程曦转身走开。
通知书下来了，如骆程曦所料，他考上了雾都大学。
这是骆程曦这辈子考过的最好成绩。
当然，期间少不了龙飞的功劳。
骆程曦打心里感激。
但上大学以后，他和龙飞便不会再有交集。
他们的路，注定不同。
可是一分钟后，他的手机响起。
龙飞发来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照片。
骆程曦震惊的是，龙飞发来的录取通知书，竟然也是雾都大学。
后面有一句龙飞的附言。
【说了跟你一样的学校，你不信，现在总信了吧。】
骆程曦沉默，不语。
紧接着，龙飞又发来一条——
【骆宝，未来的大学生活龙哥陪你，要不要做龙哥的男朋友，等你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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