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歇一歇罢,这里便只有你胡乱闹腾。”赵明闻便点她。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闻前头来人回报,请赵明闻去看看。这样的表现,让她不由有些惊疑,索性拨马向前。
便见前方,竟然踉踉跄跄地跪倒了一对母子,那做母亲的已经憔悴枯黄至极,眼见着没有几日活头了。见到赵明闻的身影,又觉察出周围人的恭敬姿态,女人大喜过望,膝行向前,又一手揽住女孩肩头,将她推向赵明闻。
“还请贵人救我。”
赵明闻跳下马来,将她扶起:“娘子这又是怎么,还快请起来,有什么事情,再说不迟。”
女人的目光往兵士身上一扫,显然有些惧怕,但她还是嗫嚅着说道:“请你不要怪罪,我如今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家中遭了大难,当家的和几个孩子都死了,只剩下这一个了,我没有什么东西,也养不活她下来。情愿陪送这女孩,到贵人身边为奴为婢,好歹给口饭吃。也留条活命的出路。”
她握住女儿的手腕,一个劲地往赵明闻面前带,又用袖子胡乱擦着那张灰扑扑的小脸,掰开嘴将里头的牙齿都露出来:“您瞧瞧,您瞧瞧他,这样的相貌长大了必然是个美人,他年纪虽然小些,但手上的事情却实在不错,这牙口也好,便是留下来侍奉,也是一把好手。他是跟着我做惯了家事的,平时就是个闷嘴葫芦,不会给您惹多少麻烦,贵人,好歹把她收下吧。”
李华堂喝道:“你这妇人,好没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军营。军营里面,从来不留下什么女人,这都是前人的规矩——”
“咳、”赵明闻却咳嗽一声。
李华堂的话顿时停住了,也不敢再往下讲,而是转到一旁,垂首听令。
“我身边留不下这个人。”赵明闻说道,“无论如何,这是战时,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我也留不下她。”
但女人却听不进去,她只是机械地磕头,殷红的鲜血便渗在地上。
“我多的不求,只求好歹看顾一二,不要叫这孩子,没了地方去。我如今是定然不成了,就拖着这么一个孩子。四处无人,我死了,她又能如何呢?便是上了战场死了,那我也安心,不过是她的命而已,多活了一时半刻,便已经足够了。如今既然得了期望,我也难以放手。只求贵人,好歹发发慈悲心吧。”
赵明闻望着她,眼瞳黑沉,面色却十分沉静,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不合时宜的,赵明闻忽然想起了蛮蛮,她到底没有狠下心转身离开。
“给我吧。”她将那孩子抱在怀中。
女孩眼睛黑亮,身体很轻,像是没有重量,她并不认生,挨在赵明闻身边,十分乖巧。但赵明闻只希望她更开怀一些,不需要这样的乖巧,她于是将女孩小心地颠了颠,惹得女孩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女人含笑注视着这一切,眼中却流出了泪水,她向赵明闻一拜;“多谢贵人。”便已经转身离开。
众人目送着这身影消失在远处,小蝉便问道:“她要去哪儿?”
赵明闻语气冰冷:“等死。”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褪去了刚才的温情,而是转身向赵明彰厉喝道:“传令下去,找!”
“刚才是谁在前头探听消息?为什么会放纵他们来到面前,斥候难道都是摆设吗?战时只怕你们也是如此,若是来的不是这么一对手无寸铁的母女,而是你们的敌人,无数的敌人,你当如何?何况我并不相信她们能够悄无生气地接近我们,有人见过了她们,但是隐瞒了这个消息,并且有意泄露了位置。”
“查,严查,找到这个人,否则,今日当值的所有人都必须接受惩罚。”
“而你——”她转向赵明彰。
“驭下不严,这是你的罪状,无法逃脱。按照军令,你当行多少,便是多少。”
眼见有人要出声,赵明闻断喝道:“我也是一样,身为主帅,没有履行我的职责,我也应当经受这样的惩罚。扎营之后,立刻施行!所有人,都必须来亲眼见证。”
赵明闻的语气中带着绝对无法忽视的强硬:“出征在外,令行禁止!这是你们唯一要遵守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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