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王亲自迎于城门,万般邪念始终挂在脸上。
萧明月一众顺利进城,但那些仑州人却滞留在城外。
当晚请宴,萧明月并未出席,她陪着小河吃完饭后沿着城中小道散步,直到见着一群骑兵满身煞气的从面前经过,她便觉不好。
再去请宴的大殿时,只见司玉衣衫不整的跪伏在地,延州王晃动着盛满蒲陶酒的夜光杯,俯身浇在她的身上。帛衫遇水变得半透,紧贴皮肤显出肩胛处几道陈年的疤痕。几个醉汉围成的阴影里,有人拎着酒壶往她颈窝倾倒,酒液顺着锁骨流进衣襟,在青石砖地上积成冒着寒气的浅洼。
萧明月怒不可揭,正欲进去被阿尔赫烈拦住去路。
“那六十余名的仑州人已经都死了。”
“什么?”
阿尔赫烈看着室内:“你现在进去只会坏了她的事。司玉是否能回仑州,只看今夜。”
司玉发间的木簪被酒水冲落,散开的湿发黏在颈侧像条条黑蛇。有个男人用割羊肉的银刀挑起她的衣带,刀尖残留的羊油在布料上晕出浊黄污渍。
司玉惶恐地看着对方,就在那把刀即将划上她的脸颊时,延州王身侧的一位年轻男子将她一脚踹开。司玉伏在地上再抬眸时,萧明月清楚地捕捉到她眼底的讥诮。
那个年轻男子是延州王的第三子。
他暴力出手却也是相救。
“回去吧。”阿尔赫烈说。
萧明月默然,看着孑然一身的司玉终是回了头。
阿聿和苏尔守在院外,等来将军与夫人,苏尔便说去煮些醒酒茶。
阿尔赫烈身上却有浓重的酒气,萧明月说:“我去吧。”
苏尔看向阿尔赫烈,后者未言,苏尔便与萧明月一道去了。
煮茶前,苏尔问萧明月:“是煮些将军惯饮的苦茶吗?”
萧明月取过乌梅与石蜜,回他:“热无灼灼,寒无沧沧,长年累月饮用苦茶并非好事。”说罢看着苏尔,“我记得在尚林苑时,你也多会煮些蕃荷茶。”
苏尔笑说:“将军血热惯爱喝些去火的,不过我还是要听夫人的,少煮些凉茶。”
萧明月点点头。
二人守着灶火,萧明月说:“苏尔,你还记不记得你带我去捉硕鼠喂食大靡蛇?”
“当然记得,彼时你是萧娘子,眼下已是乌州右将军夫人,还是左将军!”
“于你看来,你觉得我现在哪一种身份最重要。”
这可把苏尔问住了。
但苏尔是个聪敏人,在萧明月要前来煮茶时便猜测到将军避子之事许是已经外漏。他和萧明月并肩坐着,火舌在瓦间腾跃,短暂沉默之后回说:“萧娘子做自己,最重要。”
萧明月闻言望他。
苏尔继续说:“我在长安做马倌那些年,为贵人们调教过许多灵兽,教它们的技艺无关乎两种,一是如何讨主人欢心,二是如何在主人不开心的时候讨主人欢心。于此,它们渐渐活得像人,而我反复调教时,已然想不起来它们本性如何。有些时候,人与灵兽无二,娘子问我哪一种身份最重要,无关乎是身份对应权势,还是身份对应本心。”
“权势如何,本心又如何?”
“权势不难,难得不是本心吗?”苏尔转头看她,“娘子从在尚林苑时就与将军明争暗斗,眼下成婚,好似也并非攻守同盟。今夜你来此套我的话是将军默允的,你应知将军默允便是承认,但你还是要问。你们夫妇二人真的比灵兽还要难调教。”
“你倒是看得透彻,不怕我把你杀了灭口。”
“萧娘子本心纯善,但凡能将我杀了,今夜也不会如此苦恼。”
此时熟水已经翻滚,萧明月不再多言。
当她端着茶水要走时,苏尔说:“萧娘子嫁给将军,便也是苏尔夸夸的主人。既然粗茶寒凉,不如给将军另奉一种暖茶,以全主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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