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里烟气弥漫,紫袍道士手持拂尘围成圈嘴里神神叨叨念叨着,手中符纸跟不要钱的往火炉里扔,正在为宸昭皇后招魂。
绞纱里的龙榻上躺着个出气多进气少的少年,年轻的帝王面色灰白,已然一副死相。
睿王容辞扶着太后赶到紫宸殿的时候太医在门外跪了一地。
【都跪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进去!】
容辞看着满地唯唯诺诺的太医,气不打一处来。
太医院院判颤颤巍巍回话。
【王爷,不是老臣们不愿意进去,是陛下他……】
嘭!
紫宸殿的大门被容辞一脚踹开,看着满屋子的道士正在做法差点被呛了个跟头。
【滚!都给本王滚出去!太医都进来!】
容珩艰难的转了转眼珠,目光停留在阿奶和二叔身上。
【二叔,朕去后,你无需大刀阔斧的改革,顺着朕的路走下去……可保后世百年无忧,朕知道二叔和老师有些龃龉,但老师的首辅之位二叔不可动……】
容辞打断容珩的托付。先帝夫妇生下着个孩子来便很少管,容辞没有儿女,自然是疼他,如今看他吊着口气交待后事心疼不已。
【檀奴,你小时候给二叔说过,你与你爹不同。她把你养的这样大了,养的这般好,不是为了让你为她殉情的。】
太皇太后握住容珩的手。老太太短短几月头发里找不出一根黑丝,眼睛都哭的不好了。
【为了玉儿,你的阿奶,你的子民全都不要了吗?檀奴是要阿奶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檀奴是要阿奶的命吗?】
容珩抬头看着金黄色的纱幔,眼前是温阮幼的脸,她把自己环在臂弯中策马奔驰,她把自己扛在肩膀上看赶会的人山人海,她把着自己的手写撰文画丹青,射弯弓骑大马。
【阿奶,容珩此生,六亲缘浅,感情淡泊,唯有玉儿是我挚亲,挚爱,挚友。容珩,不是个好帝王,为了一女子,为了情爱,弃天下万民不顾,她走了,我活于人世间不过是苟延残喘,行尸走肉。我想活,可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想到这冗长的一生,再无法与她相见,就如针刺骨,如刃片肉。我的每次吞咽,每次呼吸都用尽全力了,太累了,阿奶,我太累了,孙儿坚持不下去了。孙儿要去找她了,阿奶,孙儿要去她了,莫哭,孙儿好快活,一想到能见她,孙儿觉得无间地狱也是最快活的去处。】
容珩抓紧掌中的三叶陀螺。用尽全力扣到胸口,闭上眼睛,逐渐露出笑容,眼前开始浮现初见时她一袭红衣三招打败西夏使臣,收自己为徒。新春佳节,宴席结束她扛着自己出宫,看了一场他人生中最盛大的烟花,那是她许愿自己长命百岁,可是自己独活于世,又怎么会长命百岁。少年张嘴呼吸困难,嗓子里如同压着千斤巨石。
容珩胸口还戴着温阮幼长命百岁的金项圈。老人求遍了满殿神佛,问了无数次为何不能以命换命,为何要让自己失子又丧孙。
想问问温阮幼,为何不能在天上再护他一程,为何要将容珩一起带走。
【阿奶,檀奴好累,檀奴好疼……师父怎么还不来?檀奴下午该去练武场了……】
老人把男孩单薄瘦弱的身子藏在自己枯木一般的身体里,仿佛要挡住阎罗索命的手。
【檀奴……你走吧……去找她吧……阿奶不留你了……】
少年进气多出气少,眼睛微睁着,逐渐失神……
【檀奴……慢点走……别着急……你会找到她的……】
老人的泪把男孩的发都哭湿了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嘭!】
门被踢开,寒风凛冽而入。
门外一个女子的身影隐隐绰绰。
嘈杂又震惊的声音由远至近
【将军回来了……陛下有救了!】
【陛下……将军回来……】
【将军回来了……】
豆包顾不上礼仪规矩,顾不上脸上眼泪鼻涕,连滚带爬的扑到容珩身上推搡。
【陛下,你先别死,将军她回来了】
【玉……玉儿……玉儿……】
太后被扶着颤巍巍站起来。
老泪纵流。
温阮幼盯着床上的人,眼珠一转不转,说了一句
【送太后和王爷回宫,都下去。】
很快偌大的宫殿只剩下她与容珩。
女子俯下身,看了看容珩灰白的脸色。皱着眉有些嫌弃。
【啧,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了?】
容珩以为自己死去了,师父是来接自己的,有些后悔自己死的难看,为何不梳洗打扮,描眉点唇后再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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