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郑重其事的点头：“真的，重点是我们阴阳合和，力量便会合而为一，它惧怕自然就离开了。”
真的是这样吗？就这么简单？
凤羽沉思片刻又说道：“明晚冥府通道会关闭，届时便只有鬼差能进出，所有鬼魂都会尽数回归冥府。它便只能继续找人类蛊惑，我们便更容易找到它的真身了。”
难道这家伙还能有分身？我忍不住问凤羽：“它有很多分身吗？”
凤羽回我：“欲望之神，有神印官身，它有数不清的分身。正常情况下它应该不会害人才对。所以我们等中元节过后再找它也不迟。”
我们沿着地下暗河走了一段距离，手机没有信号，手表也停止了转动，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出了洞口，天色已经黑透了，我问凤羽车子去哪里了，他说在车子该在的地方。
回到家里，车子就停在院子里，屋里依旧黑灯瞎火的，月亮倒是已经挂在了半空中。
抬手看手表，秒针已经开始走动，只是时间停留在了下午五点多。
我将手表递到凤羽眼跟前，他嘿嘿一笑说：“正常，长时间停留在结界里，这些东西都会受到影响。”
其实，我很想问他在溶洞里发生的事，问一下他当时的感受。可又觉得姑娘家问这种事情好像不太矜持，于是我按下了心里的想法不再说话。
这一晚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相拥而眠，只不过我一整晚都没睡着过。
次日一早，凤羽便叫我起来去集市上买东西。我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任由他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整个人昏昏欲睡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人生有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六欲：眼、耳、鼻、舌、身、意。每一种都可以影响人的心绪。
就在凤羽站在一家纸火店买完黄纸和香时，一个人突然就出现在我们跟前。
“您是那天的小师傅对吗？”对面的人一脸惊喜的看着凤羽，随即紧张的说道：“小师傅，我叫司红彦，是司老太爷的曾孙，我们那天见过。”
他这么一提醒，我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负责背道具的年轻人。
凤羽礼貌的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他想了想，一脸认真的说道：“那天你们离开后，我曾祖祖突然说找您有事，不知道您家住哪里？只能回到集市上来碰运气，想不到真的遇到了。”
凤羽见他这样便问：“我就住河对面的村子，有什么事？”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才缓缓说道：“要不您跟我回家好不好？具体什么事儿我也说不清楚，曾祖祖说一定要找到您。”
凤羽不好意思的看着手里提着的香烛黄纸，这些都是我们准备用来今晚烧给母亲的。如果这会儿跟着司红彦去他家，还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呢。
我们在溶洞里耽搁了一天，是中元节的最后一天了。我想着在这之前，一定要把凤羽手里那堆东西都给母亲烧去。这么多年也没个人给她烧点东西，她指不定穷成啥样了。
凤羽也不答司红彦的话，而是询问的看向我，等我做决定。
司红彦见状只能一脸疑惑的干着急。
我只能开口问司红彦：“你们老太爷找我们有什么事？很急吗？我们今晚也有事要处理，如果不急就等过了今夜再说。”
司红彦这才解释道：“不急，能不能找到你们都是一回事儿。你们急的话可以先忙，我改天去找你们，或者来这里等也成。”
看样子他的事并不急，所以才会这样说。
凤羽这会儿接话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集市上碰面，我跟你回去。”
司红彦听了凤羽的话，立刻笑呵呵的同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三天后我在这里等你们。”
由于这边中元节过十三，今天的黄纸和一些纸扎相比昨天便宜了不少。我心里一激动，又照着凤羽手里的多买了两份，我们这才慢悠悠的回家。
回到家后凤羽陪着我一起做饭，一直忙到夜幕降临才做完。
月亮爬上来时，我们俩才拎着祭拜用的食物和纸火开始爬山。
我们这里的习俗是山上可以给坟墓立石碑，家里却不会供奉牌位，也不会建祠堂。所以我们如果要祭祀，要么在家附近挑一片干净的地方，要么就会去到主人公的墓前直接焚烧祭奠。
我知道母亲的坟墓所在，却没有真正去过一次。母亲的坟墓修建在我家后山的一片松树林中，据说就是风水先生随便指的一个地方。
坡度并不算陡峭，后方依靠绵延山脉，前方是大开大合的群山万壑，左右两边成凤尾羽翼一般规则排列的小丘陵一字排开。
而母亲的孤坟就像一个黑嗖嗖的小石堆一样，孤立无援的矗立在中间的小山坡上。
凤羽一眼望去，惊讶的问道：“这是还没有立碑啊？”
不过两米见方的孤坟，围石采用我们本土随处可见的青冈岩石，门石没有墓碑，只有一块稍微大一些的石块。
我知道这里的规矩，活人往生后，有钱人也得满一年才会立碑，届时还会举办隆重的仪式。穷人有些会拖个三年五载，有的甚至十年二十年都很正常。
再就是立碑这种事也得讲规矩，必须紧着辈分大的先立。只要辈分最高的没有立碑，往下就算子孙后代有钱有能力了，也不能随便立。
我们金氏家族庞大，老祖宗数下来的自然由整个家族出钱，所以不存在谁去世了还没有立碑的情况。
奶奶的坟墓就在我们家附近，是立了石碑的，请的还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石匠。而母亲不过是在奶奶半年后离世，却连个简易的墓碑都没有。
“凤羽……”我哀伤的看向凤羽问：“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女性如此不公？”
他被我的话问得懵了，不解的看着我。
我这才解释道：“我们这边有句骂人狠毒的话，叫做‘无儿上坟，’指的是那些没有儿子的人家。我妈只生了我，恰恰应了这句骂人的话。如果我不承头，我妈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一座属于她的墓碑。”
往后是几十年里，家家户户的坟头上，每逢清明时节都有人来上坟挂帆，只有她的坟头永远无人问津。
凤羽似乎看出了我心里的不平，温声出言开解：“这种情况在全国各地并不少见，你们这地方并不是唯一这样的。这种封建糟粕都是男权统治时代留下的陋习，以后会随着时代发展而改变，最终会彻底消失。”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这种陋习已经慢慢消失，只是还未蔓延到我们这里而已。
对现在的我来说，想要给母亲立一个碑，肯定会遭到家族的阻止和批判。即便他们对我很好，这些好却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我的爷爷是金氏末支一脉，我的父亲是末支一脉的独子，仅此而已。
我也没想过一定要给母亲立碑，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浮于表面的人。再说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母亲是否还留在冥府都是另一回事。
想了这么多，我最后平静说道：“我们先烧纸吧烧多点，烧完就回去吧！”
凤羽十分贴心的将纸扎等整齐的放到一边，又徒手将墓前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
我想上前帮忙却被他抬手制止，等他弄好后才冲我说道：“开始吧！跪下，你应该都会吧？”
我自然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将准备祭拜的食物加上酒水放在墓前，开始用打火机点着黄纸燃烧。
一沓一沓的黄纸被火焰点着，将让昏暗中的松树林布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
凤羽静默的站在对面看着我，也没有帮着一起。时间一长，我浑身都被炙烤得暖烘烘的十分舒服。
我喜欢闻这种味道，莫名的觉得好闻。就是烟雾熏进眼睛里会不自觉的流眼泪。东西不是很多，却烧了小半个钟头。最后留了一部分，在另一边的荒地上就地焚烧。
在人间流连忘返的孤魂野鬼没有后人祭拜，没有人间供奉，便会去抢夺其他鬼魂的供奉。阳间的人在给阴间的亲人烧送供奉的时候，便会留下一部分烧给孤魂野鬼，同时还会喊上一句。
我见多了爷爷以前如何做，如何唱喊，自然也有样学样的照做了。
等到最后将水泡过的祭品泼完，月亮已经爬上了正空，云朵也都散完了。天空中的星星在月光的衬托下一闪一闪的，澄澈中透着别样的静谧。
凤羽主动提着篮子喊我：“宝玉，要不我们走走？”
我好奇他的提议，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还去哪里走走？
他笑着解释说：“明月星稀山野静谧，最适合到处走走了。”
见他如此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我不忍驳了他的意，点头应道：“那我们就走走吧！”
我们俩缓缓提着篮子在松林中穿梭而过，没有被人搜罗过的松林里，厚厚的松针踩上去十分松软舒适。他踩着优雅的步子走在我身边，月光透过生命照射下来，让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光辉。
我忍不住问他：“凤凰，为什么你可以是人，又可以是凤凰？”
他憋笑的看着我，解释说：“人乃万物之灵，应运天地而生的神也是按照人的形体出现。故而，所有的神，无论他的本体是什么，都会以人的形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不问不知道，一问才知道，原来人类竟如此的优秀和与众不同。
可是，我回过头看了一眼消失在松林里的那座孤坟，十六岁就往生的她，算不算特别呢？
我忍不住幻想，母亲会不会还没有投胎转世，她的灵魂会不会还留在冥府？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问凤羽：“你说我妈妈会不会还在阴间，如果我想见她，能不能……可不可以？”
我这句话问得小心翼翼，就怕自己的任性会让他惹上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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