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闫山在后面两个人撞上来的前一瞬，揽走了出神的关昭。
晃了一下，她手撑在闫山身上稳住了身形，眨眼间，一对情侣上气不接下气地擦着她挎包边缘跑过。
“抱歉抱歉！借过，不好意思。”抱着长裙摆的女生和扛着相机的男生边跑边扭头冲他们飞速地道了个歉，话音尚未落下，人已经蹿出去好几米。
“拍照真是个考验体能的项目。”关昭只是感慨了下他们惊人的冲刺速度。
“这两天来湿地公园拍照的游客骤增，”闫山借着刚才的动作顺理成章地贴近她并肩走，“巡逻时间只能错开。”
“这里成打卡点了？”关昭环顾四周，在这座小城市里生活这么多年，也没观察出这个上了年头的湿地公园哪里特别。
“看样子是。”闫山注意力完全不在路过的情侣身上。
“哦。”她是真的吃撑了，走得很慢。全身的血液都往胃部涌，大脑像台接触不良的风扇，嗡嗡了几声也转不起来，全凭肌肉记忆在接话。
闫山根本没仔细听她的回应，在124°的可见视角里，他捕捉到的画面极其单一——仅仅是一道对他来说有些过于清瘦的身影。
关昭似乎从来不会“压力肥”，毕竟她一旦忙起来就会忘记吃饭，急着完成毕设那几天，她的最高记录是三天只吃了两顿。来接她出去改善伙食时，看着她纸片似的从宿舍楼里飘出来，他实在不想这样的情况发生第二回。
不过这条细细的身影又承载了无数色彩。
他们并行的小路沿湖铺设，与湖面仅隔了两步远。若有似无的风悄悄挤过两人中间的空隙，追向即将隐没云后的夕阳。残存的天光与水光拍击出细碎的亮纹，溅在她一侧的脸上、衣上、光裸的手臂和腿上。
于灰蒙蒙的远方云和近处雾之间，她是一抹浓烈的霞光，让人想追逐，让人想站在更近处目睹。
闫山擡了下手指，再勾起一点，就能牵住她的手。
“哎，你看，”关昭扬手在他肩侧拍了两下，“他们就在这里拍照。”
酝酿的动作被打断，闫山蜷了蜷空空的手：“嗯？”
关昭兴冲冲地指着不远处：“太拼了吧。”
湖的尽头，水面收紧成了河，架设着一座石桥。之前差点撞到她的那对男女正在桥上拍照。
女生穿了条立体绣花的白底纱裙，倚着石栏，踩着反光板，凹了个非常高难度的舞蹈姿势。不仅如此，她捏着的兰花指还不停移动位置，像是在找一个特殊的角度。
关昭走近了点，看清楚女生是在努力接近一只忽上忽下翩飞的蝴蝶。按她的思路猜测，可能是想拍一张蝴蝶落在手上的照片。
成片应该会很唯美，因为负责拍照的男生端着相机一叠声地叫：“好好好！坚持一下！再来几张！”
白裙女生上半身已经完全探在栏杆外，尽力舒展手臂，试图指尖点到那只飞行轨迹不定的橙色蝴蝶。
“嘶——”关昭因为她的高危动作下意识倒抽一口凉气。
闫山也看见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拦住了想继续往前走的关昭：“别过去。”
关昭就这么被他挡在身后，眼睁睁看着桥上的白裙女生仿佛化成白色的蝴蝶，滑出栏杆，直直坠进水中。
真正的蝴蝶早已不知飞向何处，腾起的水花甚至滴到了关昭的脸上。
“啊！！！”叫声是落水的白裙女生发出的，桥上拍照的男生此刻手里的相机摇晃着，看起来是想放下又犹豫。
他在重复了几次这个滑稽的动作后才大喊道：“有人吗！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啧。”闫山表情不太好看地抓抓头发，走到岸边的石头上脱了登山鞋，回头叮嘱一句：“在这等我。”说完直接跃入水中，几下就蹬出去老远。
关昭会游泳，不过她的水平只能保证自己掉进水里不会被淹死，运动能力着实一般，游不了多久，漂着等人来救还差不多。
凭着这点自知之明，她是不会直接下水救人的。但闫山的话她也没听进去，吭哧吭哧往桥边跑，比桥上抱着相机的男生下来都快。
闫山托着人，娴熟又平稳地游回来。女生落水时间不长，没什么大事，人还很清醒，上岸后半趴在地上吐了水，咳嗽了几声后还能自己坐下。
“谢谢！太感谢了！”男生激动地凑过来，想握闫山的手，被他借着抹头发的动作自然地躲开。
“……谢谢你。”白裙女生的声音咳嗽过后有点哑。
关昭在男女生之间观察了几眼，摇摇头蹲到浑身湿淋淋的白裙女生旁边，小声说：“可以的话，记得去医院看一下，外面的水不干净，泡了对女孩子身体不好。”
女生声音断断续续的：“好，我记住了，谢谢姐姐。”
她也帮不上其他的忙，说完就站起来。不料起身到一半，胃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烧烤经过刚才的颠簸和挤压，翻滚着往上涌，她握拳抵住嘴，才没直接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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