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凤皇盘腿坐在原地，一手撑着腮帮子，对着眼前的卦象冥思苦想，面色很是严肃。
菠萝很少见到整日气定神闲的凤皇会露出这般表情，他判断她应该是预见棘手的问题，一时难以解决。
于是他先乖乖地爬上床，抱着软乎乎的枕头，呆呆地盯着凤皇思考的背影。
菠萝觉得心里乱乱的，难以形容具体的感觉。
有点想哭，但没有眼泪，是伤感吗，理由难以站住脚，或许还有些忌恨与惝恍，所有的情绪混杂纠缠不清，全都堵在胸口，无处发泄。
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小朋友来说，还是过于复杂了。
哪怕他有鬼王的记忆，可他如今的身体还是个孩子，硬件决定算力，他再聪慧也很难在如此短时间内自行解决消化。
或许暮冬明白他的感受。
然而暮冬并不擅长安慰人，这么多年来，他单打独斗孤军奋战，早已习惯选择与离别背后所带来的千钧重负。
如此相比，菠萝甚至觉得自己矫情了。
未久，凤皇终于想明白了什么，将地毯上散落的流珠全都一颗颗捡起来，重新收好放回柜子中。
期间她回眸看一眼菠萝，他跟小动物冬眠似的，全身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小鼻尖在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而暮冬又恢复万事不管的模样，躺在床脚边，四脚朝天，肚皮敞亮。
凤皇钻进被窝，将菠萝从被窝里薅出来，摸摸他圆圆脑壳，吧唧在脑门亲了一口。
菠萝被洗得香香的，真的很好闻。
凤皇让菠萝仰面朝上平躺好，掌心悬停在他的额头上，开始用真炁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身体情况。
她问道：“你现在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菠萝顺从地感受片刻，摇摇头说：“除了胸口有些闷，好像没什么别的不舒服。”
此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凤皇给他检查身体的用意。
而凤皇也情不自禁感叹，这么多年，霍流光被他体内的恶鬼折磨得半死不活，菠萝却能一口气将他们全都消解，完事儿以后也半点问题没有。
说得势利些，菠萝可以将所有一切能量体当做原料。
若是天海能有这样的能力，他应该高兴坏了，而菠萝却依然闷闷不乐，好似对这件事情完全不在乎。
世界永远都如此奇妙，梦寐以求的却难以得到，弃之如敝履的却唾手可得。
再次确认菠萝并没有什么后遗症，凤皇也安心不少，打算适当地开导开导小朋友。
她耐心地问菠萝：“你是不是觉得霍流光的死与你直接挂钩？”
菠萝想了很久，才点点头道：“嗯，我有点愧疚，毕竟伤害了他，可我又有点不服气，如果不是他要伤害我，我也不会还手啊。”
凤皇却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是在救他呢？”
菠萝有些茫然地擡头看向凤皇。
“霍流光跟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但还有很多话是他难以说出口的。”凤皇一遍遍地抚摸菠萝的脑袋，轻声说，“在你的视角，或许他自寻死路是一种脆弱，就好似是他没办法了，斗不过了，那就以死来逃避。”
菠萝应声：“难道不是吗？”
“他哪里是甘居人下的性子？怕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已经绞尽脑汁想过一百种挣脱的办法，只不过，天海近期想要重新拿回他体内封存的恶鬼，他已经没时间罢了。”
凤皇说，“玉石俱焚，是他最后的反抗。”
霍流光不是会轻易低头认输的人。
凤皇跟他认识多久，就跟他吵了多久，他却连模糊的道歉都不曾有过，嘴里说着抱歉，眼里却仍是满不在乎。
这样的人，连拜托凤皇解决他，都要说一句“你是我亲手挑选的刀。”
凤皇平静地说：“我们要成全他的骄傲，这是一种善良。”
菠萝揪揪被子边儿，又问道：“我还能再见到他吗？”
“要看判官如何给他定罪，待服刑过后，或许还能再见面。”凤皇说，“你有问题想要问他？”
菠萝说：“我想问问他，亲妈的魂魄在哪里，我还能找得到她吗？”
有关于这个问题，凤皇思索半晌，还是决定讲实话：
“下午我们在别墅里并没有见到她的魂魄，等我们把天海的老窝端了，说不定能有惊喜，如果实在找不着，很可能就是已经被鬼王吞噬，你要做好这个心理准备。”
这话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已经过重了。
但眼下的情况，凤皇觉得隐瞒并非好事，就算她说个善意的谎言遮遮掩掩，水落石出时菠萝只会因希望破灭而更加伤心。
况且现在菠萝要做的事情也并不少，闻老和霍流光在同一天“意外身亡”，菠萝作为霍家唯一的孩子，接下来也要面对不小的风浪。
不过，凤皇暂时都未提这些事情，只在他眉心点了温和的真炁，而后轻轻拍着他的脊背说：“先睡吧，不要再想了，明天的事情，留给明天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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