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循听到凤皇所言，先是一愣，而后难忍地哈哈大笑起来，连眼角都湿润。
他觉得凤皇的话过于离谱与幼稚，笑罢摇摇头说：
“我尊称你一声祖师，那是给你面子，若我不给，你又是谁？你甚至走不到这间办公室来。所以，别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凤皇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我四五岁开始就一直在天圣宫，步步为营，又或者是你理解的用尽心机，至少最终是我坐在这个位置上，还坐了那么久。”
天循慢条斯理地说，“这么长一段时间，我辛勤耕耘，发展人脉，履历光鲜，岂是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说将我革职，就真的革职了？”
凤皇眉毛一扬，略有思忖。
天循恍然大悟般一拍双手：“哦对，你还在玩儿演祖师的游戏！行行行，老祖宗，现在时代已经完全不同啦，并不是说师父钦定某人拿掌门之位，他就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
“现在，是要靠经营的！”
他玩味地笑笑，“老祖宗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老一套的方法已经完全行不通，所以不要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卖弄无知了。”
马连闻言有些惊讶。
在他的记忆里，天循一直都笑眯眯，哪怕吹胡子瞪眼也看着杀伤力不大，基本没听过他说过什么刻薄话。
然而，马连仔细品品他的言语，又觉得天循话说的也没错，凤皇在这里被尊敬，也仅仅是因为天循给她脸。
虽然方才他对天循有过片刻的怀疑，但他认识天循并非一天两天，情不自禁偏向天循也是正常的事情。
凤皇倒也并不急躁，只是微微擡起头说：“你这么厉害，怎么还会受制于天海呢？”
天循听到这个名字，笑容忽而凝固。
“让我猜猜——他有权力将你革职，对吗？但你打心眼儿里不相信，我和掌门名册上的凤皇是同一人，才对我如此肆无忌惮。”
凤皇笑笑，“都是前辈，你怎么能区别对待呢？”
天循笑不出来了，目光有些警惕。
凤皇自然猜得不错，判官虽与他报备过凤皇的身份，可他却半信半疑，私底下将凤皇查了个底朝天儿，也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
当然，他半点没怀疑她是天海召唤来的——那阵法召的是鬼王，跟她个大活人有何关系？
而她一来，则开始屡屡坏天海好事，怎么看都像是私仇。
观察至今，天循判断凤皇虽有些本事，却不足为惧。况且，他对她也算仁至义尽。
而有关于天海……
天圣宫传承数个朝代屹立不倒，自是有一套严苛的规矩，现在看来过于专断，很是老掉牙。
掌门的传承，大多情况是师父传给徒弟，然而在曾经的岁月中，师父对于徒弟来说，是如父辈一样的存在，对徒弟有着绝对控制权。
因此，就算已经将掌门之位传给徒弟，他同样有监察的责任。
在发觉徒弟难堪大任时，师父甚至可以将他的权力收回。
天循曾说，若非天海心术不正，掌门之位非他莫属。
他能心甘情愿说出这话来，是因为当初师父确实将掌门之位传给了天海。
师父只来得及将天海的名字拓上掌门名册，还没有举行仪式。
不过半日光景，天海杀害流浪汉的事情就被查了出来。
就是因为这该死的半日光景，天海的名字永远压在他上头。
一如现在的凤皇，能够轻飘飘地说出：“因为你品行不端，而我作为你的先辈，收回你作为掌门的权力。”
——掌门名录上还活着能对他的事业指手画脚的，也就这两位了！
天循闭了闭眼，再次开口说道：“就算你将我革职又如何？我也说了，我在此处耕耘许久，现在庙里的人只认我，就算我没有这个身份，你也号令不动他们。”
凤皇对他露出看傻子般的眼神：“我现在觉得，天真的人只有你一个。”
“天循，你也修行了这些年，必然知晓我们这职业与其他行业完全不同。庙宇是沟通鬼神天地的桥梁，我们本就是站在阴阳两界中间的人，因此不仅仅需要履行人间法则，由此，那掌门名录，仅仅是一张纸吗，那掌门大印，仅仅是一块石头吗？”
“我将你革职，你以为只是在一张纸上动两笔的意思吗？不，是在天庭地府将你除名！”
“从此以后，你甚至连最简单的表文都写不了，上达不到天听，下达不到地府，你做不了两界桥梁，庙里的人认你有什么用呢？”
马连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事情的大概经过，他难以接受似的，开口问道：
“掌门，她真的没骗人吗？你在帮一个恶人草菅人命？可是你之前明明教导我说，这样是不对的呀。”
天循对凤皇还有三两分谨慎，但对马连的比比叨自然怒不可遏：
“我都说了，我不过一个卖刀子的人，买家要用刀子去切菜还是杀人，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马连说：“可是，你要是知道他买刀子是为了杀人，为什么还要卖给他呢？”
“马连都明白这个道理，你却还装作不知！”凤皇转而表扬道，“马连虽然性格冲动些许，至少他品行端直，至善至纯，就算一直看不起我，口无遮拦，那也是觉得我对天圣宫、对你不利。甚至到现在，他还想要为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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