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策
顾杪此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只怕岑今的念叨。
她这一睁眼就看见了恶鬼的嘴脸,心里实打实地慌了下,然后故作镇静地又把眼给闭了上。
“再睡我可把你们家那小子叫上来了啊。”
顾杪一个激灵蹦了起来,还未待她开口,岑今把一碗闻着就不太妙的药怼到了她面前,“先喝了。”
“我可以不喝……”
话未说完,岑今眉头一竖:“你找死?”
顾杪默默地接下了“泔水”。
岑今的药向来是只管药到病除不顾病人死活,若是谁舌头灵点,怕是喝完就要直接撂蹄子归西。
顾杪被那股苦辣酸辛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恶心得差点眼泪都要憋不住,在她翻天覆地地想要找些能掩盖舌头苦麻感的东西时,忽然想起了方才岑今的话,立刻顿住了。
“萧曳在这?”
岑今沉默地看了眼顾杪,隔了会儿,才又低头忙活起自己手中收拾药罐的活,随口道:“在楼下。”
顾杪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了几时,又问:“他何时来的?”
“刚来。”
“你没......”
“没告诉他。”顾杪话还未出口,就被岑今抢着答了去。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没让他进来。”
这么积极地有问必答可太不像他了。顾杪狐疑地盯着岑今看了会,发觉他收拾药渣的速度越来越快,正要开口质疑,却见岑今气急败坏地把手头的抹布一甩,扭头怒斥:“有完没完了你!”
未待顾杪狡辩,岑今一拍桌板,率先怒火冲天了起来:“我还没说你,你自己身体几斤几两你不清楚?庄主几番跟你强调别用烈灼功别用烈灼功你不知道原因?你是嫌命太长还是嫌我不够忙?那尸体就这么重要,能让你不顾生命去查?”
顾杪被骂得一个字都不敢还口,生怕自己多说一句岑今就会直接在她面前爆开来。好不容易待他骂累了抓起桌上的茶水吨吨下咽时,顾杪才唯唯诺诺道:“我这不是找到了我爹的线索才……”
岑今“啪”地把杯盏往桌上一砸,随即愣了下:“你说什么?你爹……庄主的线索?”
“赤沂水中生出的六出子,其汁液的作用有谁知晓,除了我爹、你、我,我再也想不到旁人了。”她说完,心虚地看了眼还被压在岑今手中的杯盏,生怕它裂了还得赔这客栈的钱……等一下,客栈?
顾杪忽地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确实是闻到了岑今的药酒味,她本以为是他把自己带进了客栈,仔细想来又好像有哪里不对——这家伙何时轻功这么好了?
顾杪皱起眉头又回想了一番,好像混混沌沌间有看到岑今从门外骂骂咧咧闯了进来。
“你带我来的?”
岑今顿了顿,头一扬,不耐烦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你不会觉得自己还有力气爬来开间房?”
“就你?没有别人?”
“你还想要谁来?皇上亲自光临来给你看病可好?”
她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奈何端倪没看出来,肚子倒是先叫了起来。顾杪最终还是放弃了:“我饿了。”
“还知道饿,看来你还没疯。”
岑今看着气得不轻,自打她醒来,他嘴里就跟吃了炮仗似的没一句好话。那位一直跟着他的医童纪明已然识趣地溜出了房门,并且十分冷漠地无视了顾杪眼巴巴地望向他的可怜神情。
顾杪自知那大抵是因为她擅自运功冲破了筋脉,她理亏,可不敢在这种时候还口。
其实顾杪还有一个计划没有敢说出口,但恐怕岑今若是听着,轻则把她连人带床板一起丢出窗外,重则绑石头上尸沉大海。
察觉到了顾杪盯着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岑今被看得毛躁,不耐烦道:“别跟我说你又想了出什么幺蛾子,我不想听。”
顾杪无辜地闭上了嘴。
她转而伸手进袖子管,摸摸索索了半天才猛然发觉,她身上竟然换个套干净的衣服。没待她擡头质疑,岑今抢先回答了:“红豆换的。”
“哦。”顾杪若无其事地抽出了手,“我也觉得你没那么好心。”
岑今:“……”
换下的衣物都放在床头,那木头匣子也在。
匣子里是从瘸子尸身上片下来的腐肉,这腐肉并未做什么特殊处理,却仍旧保持着原样,甚至那木头匣子都隐约透着微凉。
岑今余光瞥见,神色一凛,未再与顾杪对着呛声。他接过匣子仔细端详了半晌,又镊取了些许,研碎嗅闻。
黑色的粉末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苦臭味,黄脓混着已经泛黑的陈血,那血液却已结晶,成了殷红的渣。顾杪问:“是化骨粉吗?”
“......是。”
岑今本不想这么直截了当地回答她。他早有所预感,这个女人可能接下来还要做出什么更疯的事情。
可她的神情并非是对此物一无所知而找他求助,而是心中早已有了定论,仅仅只是向他再次确认一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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