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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脊(2 / 2)

而顾杪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就好像是不论他答“想要”也好,“不要”也罢,她都已然设想好了所有接下来的可能性。

只是她看起来有些紧张。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碟子,机械钢甲磨蹭着瓷器,发出难听又刺耳的声响。直到手中的碟子被捏的崩出了裂纹,她才恍然惊觉,连忙将那碟子放回了桌上。

晨间的光透过门窗的纸纱,落下柔和的晖,将屋内晕染得朦朦胧胧,包平了桌椅的棱角,模糊了五官的界限,就连那支钢铁手臂都被蒙上了一层薄雾。

而顾杪的话语却如一把闪着寒光的刀,毫不留情地将这层纱撕裂开来。

她道:“四野八荒在我身上。”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意思:四野八荒被顾杪带在身上;她正拿着四野八荒;她把四野八荒藏在了某个地方;或者是她记下了四野八荒中绘下的东西。可萧鹤别脑海中浮现出的猜测,却不是那其中的任何一个。

他不知怎的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一切都变了味的夜晚,那幕这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场面。

那晚的风带着山间草木的清香,刚入冬的时节里,白日的暖意敌不过夜间的凉,没过几时就冻得人手脚僵硬。

萧鹤别想起自己自午时起就没有见到顾杪,卧雪庄中何处都没有她的身影,也不知究竟在忙些什么。当他意识到时,自己已然踏着月色摸去了顾杪的小院。

院门没关紧,里面半开不开的白山茶随风抖着枝叶。萧鹤别本想悄悄推门进去看一眼,就只一眼,他也不知自己要看些什么,但想来单纯就是......就是半日不见,有些想她了而已。

可转眼间,他便瞧见,院外的灌木丛中,似乎传来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小径藏在两人多高的灌木丛中,那片地方,庄主向来不让人靠近。他只说是那后面经久无人打理,又太靠近外墙,山中蛇虫多,怕门生们被毒蛇咬了要害,一命呜呼。但萧鹤别知道,那儿有间密室。

密室是楚楚发现的。

她的性格向来如此,不服管不受教,越不让做什么便越是要做什么。萧鹤别本是察觉了楚楚的意图,追在她身后想要阻止她的,却不想跟着她进了灌木丛,发现了那间藏在井底的密室。

好在后来庄主并未追究,只是警告他们莫要再犯,而后便了之了——除了楚楚在那之后就变得怪怪的,连顾杪的小院都不愿靠近了。

但楚楚如何,萧鹤别并不关心。那道灌木丛中隐约传来的光亮着实让他好奇得紧,鬼使神差地,他掐灭了手中的瓦灯,拨开锋利的叶丛,悄声踏了进去。

井底的密室幽暗且阴潮,顶上滴滴答答地渗着水,落入石板缝里,汇出泥泞的细流,一淙淙地附在鞋底,带着恶心的黏腻感。

灯光就是从这儿传来的。

甬道尽头的石门没有关紧,不太强的昏黄灯光从缝隙中投射了出来,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萧鹤别不知道那里面是谁,又在做些什么。

他向来不会坏了规矩,庄主让做什么、不让做什么,他会明白地听着,本分地遵守,但那天夜里,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他就像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四肢一般,一步不停地朝前走着。

——他好奇。

好奇石门后面的是谁,好奇是谁发出了那一声声痛苦着压抑的喘息。

那喘息声太过于熟悉,熟悉到好像眼前就是受了伤痛苦挣扎着不让自己呼喊出来的顾杪。

他只是......

他只是担忧。

萧鹤别想:就一眼,就看一眼就走。

可他也从未想过,只那一眼,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那日思夜想的人、不知何时开始再也无法从身上移开视线的人,正虚弱地趴在椅背之上。晶莹地汗水从她的背脊处滑落,划过那对漂亮的蝴蝶谷,顺着脊椎的凹陷,一路溜去散开的衣服遮住的缝隙。

她看起来痛苦极了,双手死死掐着椅背,呼吸急促,止不住颤抖。她紧紧咬着牙关,面白如纸,嘴唇也泛着青紫。

而转瞬间,他便注意到了她背脊上的那副图腾。

图腾如蛛网,繁复却辉煌,金红的流光蹿于皮下的血脉,还未愈合的伤口渗着星星点点的血液。

不知怎地,萧鹤别只觉得他的心跳几乎蹿到了喉口,耳边的声音逐渐退远,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炸了开,目灼如岩,心焦如焚,身沉如石,一动也没法动。

顾杪分明......

顾杪分明那般痛苦,他却反常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应当出现在此刻的情绪。那情绪他也无法描述清楚,但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股说不明的......燥。

那副图腾......

那副刻在她单薄身板上的图腾,那副她喘着息趴在椅背上的模样,即便是被庄主示意离开,被石门隔绝了视线,那副图景也依旧现于眼前,历历不忘。

就好似是心中沉眠的野兽被粗蛮地唤了醒,压抑着的狂躁一瞬间喷涌而出,山崩也好,地裂也罢,堵塞许久的洪水决了堤,一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冲垮了一切虚伪的表象。

到了那一刻,萧鹤别才意识到,他对顾杪的感情,不仅仅只是师姐弟之间的亲情。

而那图腾......

“十年前庄主在你背上刻下的东西,是四野八荒吗?”萧鹤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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