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路
“应......?”岑今愣了愣,“是我想的那个应?过去震麟军军营里的那个应?那个...跟着顾老将军进宫身亡的应?”
“嗯。”
岑今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他师父月满人本就是顾老爷子的故交,会与岑今说起这些倒也正常。
而至于交予楚楚虎符这事,若是放在应钟身上,好像便能解释得通一些了。
千机阁中确实是有楚楚的情报,她原从哪儿来,当中去了什么地方,后又拜入谁的门下,甚至于连她在卧雪庄时被门客追打了几次都有粗略载录。
千机阁的眼线遍布各地,楚楚一路去往汴京行踪并未加以掩饰,因而她抵达汴京的时日、去那里的目的,也许早就被暴露被剖析了个清楚。
而皇城未曾将其放在眼里也是自然,毕竟想来此处见一眼天境伟观的数不胜数,宋楚楚不过是万千臣民的其中之一,不足以为惧,亦无须特意向皇帝禀报......又或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应钟压下了消息,从一开始便未曾打算上报。
即便楚楚未曾说出过自己要去皇城的目的,但非得赶在那千机阁前阁主闹出如此巨大风波之时前来,知晓顾杪身份的应钟断不可能猜不出这其中有那么些关联。
宋家的养女宋楚楚于过去卧雪庄的少庄主顾杪可否有半点恩情、又或是有抛弃之恨,也许应钟未尝能猜测得出,但顾杪莫名觉得,他可能压根不在意楚楚可否真的会将那虎符交给她。
不论是过去的震麟军,还是现在的卫国军,这虎符的左半边皆为朝廷所管,右半边为戍边将士所持,而只有这二者合二为一,才能得以率领千军。
应钟拿出来的是朝堂所保管的虎符,而那虎符怕是不日便要落入内阁手中,由那些个派驻去卫国军的内阁大将保管。
应钟大抵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恨顾杪,起因是他爹为救顾家之人葬身火海,但根源却是他爹以命救出的顾家人懦弱无骨逃离皇城,对世局对过去对以往的荣辉都闭口默言,即便是站在那烛光满千的将军堂,也落不下一滴泪。
他恨顾家之后变成了毫无灵魂的傀儡,毫无思想的废物;但他当是也恨自己。
恨自己也是借着曾经震麟军的荣光才得以得来仕名,却是无能违抗皇命,成为监视别人的眼,刺杀他人的刀。
他恨人太渺小,无能以对抗滔天权势的压迫;恨人性卑劣,无能以拒绝哪怕任何一丝可能早已腐烂的橄榄枝。
可,他最为唾弃的懦弱者奋起逃了。
能够在天禄院、稽查务与千机阁的天罗地网之中逃之夭夭并非易事,换句话说,于常人而言,这事情的可能性为零。应钟应当很轻易便可明晰,顾杪逃离,当是从很早前就开始下的一步大棋。
俯首称臣是卧薪尝胆,缄默无声只为掀起风波。
正是因顾杪叛离,四野八荒之闻广传世间,江湖风波随之而起;而后她选择诈降,天禄院的佥事高吏暴死街头,流言蜚语遍起,民心动摇;随即稽查务提审,千机阁被派追杀陈不周,即便那陈不周只是内阁手中的一枚棋子,但既然是千机阁出马,便就相当于皇帝亲自挥刀一斩而下。
尚才握了兵家大权的内阁气焰嚣张,狂妄自大之时,是人是神都会视一切佞言为眼中钉。哪怕是个小小的棋子被试图拨下棋盘,都将是对他们权威的巨大挑衅——内阁异心便就起了。
不管那冒然闯来的宋楚楚究竟是不是顾杪计划中的一环,这朝局的骇人涡漩只会愈搅愈烈。
裂痕已出,何以粘连?
于朝局而言,四野八荒一案是雪上加霜,矛盾被迫冲上了明面;于国情而言,那燕云十六州之事迫在眉睫,就算是姜家的少主姜无宁试图为自己父亲开托,提出供给大豫巨额钱款来买下临兵撤退,也依旧是无济于事。
豫使臣一路携百车黄金入燕云买幽州无人护送,就算是皇帝亲临拿着虎符要求卫国军行动,那由内阁的几名大将率领的兵队也不可能派驻哪怕一个人手。
应钟大抵是想,想那古今王朝几千年无尽更叠,又有哪一代是以宦官掌兵当道?
说来都是笑话。
虎符落于谁手他大抵是毫不在乎,只要不由那内阁之人拿着便好。
顾杪叹了口气,将那半枚玉石重新收进了帕子里。
抛开应钟不谈,楚楚逃出天境之后,和光帝发现线人没了,定是会雷霆大怒。即便不确定楚楚可否从顾上弓口中得知了什么,他也不可能放过她。
反观楚楚,十年以来她的功夫虽长进了不少、机关阵法也大有成就,但她并非是个善于伪藏自己踪迹之人。而今楚楚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她也能安生呆在鬼街养伤,恐怕......还需有人相助。
楚楚猜中了顾杪心中所疑,接道:“是姜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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