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
顾杪的计划确实毫无破绽,堪称完美至极,但她确实没曾考虑过之后会怎样。
她的计划,到了将自己送去萧鹤别手里,便戛然而止了。那之后要去哪里,会去哪里,该怎样为自己疗伤,她是一丁点都没想过。
又或是说,她无所谓萧鹤别会将她带去哪里,又怎样处置。
带她走也好,救她性命也罢,就算是......就算是他拿到了四野八荒而后把她杀了,也没什么所谓。
……起码最开始顾杪是这样想的。
萧鹤别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
顾杪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心虚,这莫名地心虚过去可从未曾有过,就连欠了岑今二百两银子她都可以理直气壮地再继续赊着,却是总在最近因为萧鹤别而频频生出。
——不应该啊顾风禾!你怕什么!
顾杪心下不甘,又擡眼瞥了去,却又是刚好对上眼神,让她止不住抓心挠肝,最终还是别开了头。
而萧鹤别所言,道他们需要楚楚的帮助,确乎是事出有因。
起先是顾杪把那天上人间捅了个巨大的篓子且不管不顾随后而来的后果,而后楚楚又火上浇油,让这祸事愈演愈烈,和光皇帝当然是赫然而怒,直令边关封锁了全部疆线,就是只苍蝇都没法飞出去。
与此同时,大豫国境之内全线戒严,不止是宋楚楚的画像被挂满大街小巷,就连顾杪都喜提了一份新的悬赏令。
当初只有简单几笔写着“北豫叛徒千机阁前阁主,提供情报者赏金万两”的纸张,被一笔一划地绘出了真正的长相。见者皆数惊愕:“这画像看着分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莫不是上面的人弄了错啊!”
但即便有疑问,他们亦只是面面相看,谁也不敢吭声。毕竟江湖水深,高手各异,就算是个十岁的娃娃也不能小看,说不准人家就是天生内力浑厚,出手便可震碎岩石。
只是这画像遍布大街小巷,便是相较先前而言更加难以自由行动。
楚楚的出现虽对这浑水起了大用,但同样也多少打乱了顾杪先前的计划。
原本按照顾杪的预估,那皇城之上三大势力乱了套,又正逢临兵蠢蠢欲动即要入侵,奈何和光帝再希望找到四野八荒,也断不会将找到这不一定真的存在的神卷放在首要位置——与其费尽千辛急着找一个虚无缥缈不知真假的事物,不如先将眼前的危险gei解决了。
常年身居高位者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也是她为何如此放心大胆地不再劳神思索接下来的事宜的原因之一。
而楚楚却将那将信将疑的四野八荒传言给落了实。即便顾上弓也好顾杪也罢,谁都不在手里,但在巡逻防卫严加死守之下,只要将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困在大豫之内,便还有机会。
寻到四野八荒,毫不意外被提上了首要议程。
于萧鹤别而言,顾杪身受重伤,虽说那些伤看似可怖,实则未伤及要害——萧鹤别也不清楚皇城上的那些臭虫们是开了哪门子的窍,但他也着实心中安顺了口气——
即便如此,那些伤却依旧几近致命。昏迷不醒之下,若是带着她贸然行动的途中生了变数遭人突袭,则太过危险。
顾杪需先行静养,待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才便宜行动。
而如今这大豫之内如有十面埋伏,不止是皇探遍布各地,一些个冲着悬赏银钱而去的莽夫也开始蠢蠢欲动。
四处奔波反倒会暴露得更快,将追来之人尽数杀死不是不可,但若在大豫官府范围之内动手,则难免会引人注意。
如此,萧鹤别心生了一计。
既然光天化日之下难以藏身,那不入直接纵身跳入最浑的水里,以水中杂物掩藏踪迹。
而那浑水,便是鬼街。
鬼街之浑,浑如泥泞,官府不入,恶人不走。但也正是因其足够混乱,才更加便于藏身;即便是将闻风前来之人一一斩杀个干净,也绝不会引人怀疑。
鬼街中的食客每日会为了自身的性命忧安而自顾不暇,而其中的外蛮则鬼鬼祟祟地揣着别样的目的前来交易。人们大多都怀着千八百个心眼行步于此,便也同样不会觉得其他躲躲藏藏之人有多奇怪。
但鬼街地形复杂,外人入内,别说是找地方安生,便就是单纯地保证自己不迷路,都颇为困难。即便是常来此地的外蛮,也不过就只会去那大道市集之上交易买卖,若让其往深处山窟走,他们可半点都不敢。
故而萧鹤别才会找上楚楚。
楚楚生于鬼街,长于鬼街,若论对鬼街的熟悉程度,当非她莫属。但很显然,她并不想回到那片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地方。
世人皆嘲鬼街人,说他们作.奸.犯科,称他们没有底线无恶不作,又笑话他们是法外狂徒,如油滑的耗子,毫无怜善之心。
楚楚羡慕坏了外面的世界,而若有可能,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那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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