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xue
三列送金队几乎是同时到达了临边境。
街蝉红豆一列损了半数空箱,所带的做以幌子的锦轿当然也被砸了。将离谷恶人死伤小半,跟来的皇卫无一生还——皇卫死伤,倒也有可能是那恶人瞧他们不爽,顺手杀了,又将其头颅尽数割下,一股脑地也倒进了空箱之中,任脓血流了一路,恶臭熏天。
此队途中遇见了着旧甲戴铁盔的散兵,散兵动作整齐划一,靴中有蒸汽机关,助其升天猛攻,攻速极快,这便是将离谷恶人失守的主要原因。
好在那些个散兵瞧见锦轿无人,所运货物又皆为假金,便只是几声信号响,干脆决绝地撤退了。
而这些个散兵能够如此训练有素,还能得以这般高端靴器,不用动脑子想都知他们是何人所派。
——内阁。
内阁派出的人手共只有三队,一队十人磐甲兵,一队三十卫国军。这两队人马的目的无二,皆是要活捉千机阁前阁主顾杪。
这反倒是巴尔恩那列未带锦轿的真金队伍安然无恙,除却路途中遇了几波不长眼的山贼之外,无惊无险。
倒是那内阁既选择在入临之前动手,以顾杪——又或是说以四野八荒为主,那他们便断然不会在抵达临国之后再争夺那八十一箱黄金。
为数不多的磐甲兵落得惨败,十台黑磐甲无一生还;而能够给予卫国军伪装成散兵攻袭的装备也被毁了大半,其余卫国军仍需驻扎边关,无法擅动。
内阁当是没有更多的人手再派出来了。
跟在巴尔恩队伍后面的三十豫兵倒未损兵折将,无须萧鹤别示意,将离谷众便肆笑着将那一箱满当当的人头搬去了他们面前。
豫皇卫大惊失色,红豆咯咯笑道:“怕什么?心虚?”
未及皇卫出声,豫外交史秦禹脸色惨白地快步前来,满头虚汗:“侠士们...侠士们大人有大量!只怕是那皇卫之内出了叛徒才会如此!老臣定会如数禀报,严惩叛徒!”
红豆看向萧鹤别,得了默许而后,便是一副当真宽宏大度的模样,踮起脚拍了拍年过半百的外交史的肩膀,道:“那便差人把这些人头带回去呗。带回去给你们的皇帝老儿赴命,就说那八十一箱黄金已经按照约定好好送到,您老可一定要严惩叛徒呀。”
这九十人皇卫只剩下不到一半,将离谷恶人却几乎无所伤亡。眼看着就要进入临国边界,那地儿可更不可能有人护着自己。外交使臣秦禹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却只能颤声应下,叫人将那一箱皇卫的人头原路运回。
临使就候在那峰壑的另一面山脚,远远地便能瞧见他们乘马赳首而立,薰天赫地。这仅十五人的精卫便好似来了百十来大军,弯刀握于手中,裘皮裹于身上,气势滔天。
黄金查验完毕,临使将密信绑在雄鹰腿上,鹰高亢一声嗥,振翅而飞。
“八十一箱黄金已确认,我王特邀各位入营小酌一杯。”
临使于人群中简阅了一番,目光落于街蝉身上,微一颔首,道:“想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将离谷谷主吧,路途辛劳,我王亦邀您将离谷众一同前往。”
她身侧的红豆笑如银铃,却没有否认,只代她道:“那便多谢大人们啦!”
临使认错人,情有可原。
让街蝉假扮将离谷谷主,这便是从一开始就商量好的对策。
街蝉身形高挑,气冷息凝,仅站在那里不言不语便气场十足,是以伪装成传闻中“将离谷谷主”的极好人选。
岑今的易容面具当是无懈可击,只要将其面容改得较为硬朗,颈间佩戴变声器械,再改以身形,着一身华贵黑红衣裳,便就是一副活脱脱的“传闻中的大魔头”的模样,足以以假乱真。
反观萧鹤别,白衣上身,头戴斗笠,又佩遮面面纱,这倒是仿佛跟那街蝉对调了身份。
这般换身,无人明说他们谁是什么人,也无人刻意介绍提起,只叫那临使临王自行辨认,而辨认错误之时也不加解释提醒,这般,倒是会让人更加对自己的分析坚信不疑,会以为那白衣遮面的“女子”就当是“神女街蝉”,那黄衣红豆围于左右的“男子”就当是“将离谷谷主”。
且,行进的途中,那三名豫使被安排在了队伍最前,全程都一直都胆战心惊地躲在轿子里,不敢擡头多瞧上一眼,便也未曾发觉有什么异样——就算是发觉了,他们也绝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如此设计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以将离谷谷主的身份行动的话,会有些过于瞩目。
毕竟临豫明面上暂未撕破脸面,这般送了整整八十一箱黄金入临,即使只是面子上的功夫,临王也定会邀请送镖队一同入大帐吃酒。
将离谷的名声之响,响得可不仅仅只是豫。毕竟那谷中汇聚着的恶人,并非只是来自大豫这么一片地方,更有临、已灭的辛、还有那神秘的无主之境景,甚至是除却这四国之外的更遥远的土地。
临王阿史那努慕强之名早有传闻,而他大豫能请得到将离谷的谷主送镖,他可绝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与那传闻中会带来腥风血雨的江湖“神人”见上一面。
因而若是以将离谷谷主身份入帐,便真真是行动受限,难以悄摸儿离席,潜入其他地方。
——正如现在。
临王的穹庐群确实如萧鹤别所说,驻扎在距离燕云山脉不远的缓坡山脚之下。山上一片密林,让那缓坡显得又似乎有些高耸。晚风吹袭,空旷的原野之上只有草叶声响。
固定穹庐所用的木桩看着有些年头,表面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蜡油,光滑得都包了浆。而那木桩四周都已长满了草,草上还有些厚灰,有些甚至还连着长去了木桩里面,再从另一头的木头缝隙处支棱了出来。
那临王阿史那努确实是在此待了不少余年。
红豆的蝇虫在尚未靠近之时便行动了起来,而她,确实也发现了些怪异之处。
“东南侧有一道地缝,外有两人看守。地缝里没有光,我的小蝇瞧不见事物。不过外面那两个看守穿得格外厚,还总搓手跺脚的,怪得很。”红豆小声道,看起来还有些担忧,“公子可要小心啊。”
萧鹤别伸手拍了拍她鬼鬼祟祟凑来的脑袋,笑道:“放心好了。”
夜色正浓,列队人多,谁也不会注意到那队末少了两道身影。
虽知顾杪断然会跟上一起,但萧鹤别仍旧止不住担忧了片刻:“阿史那努在此扎根二十余年,那地缝守卫稀疏,但其中绝对有所蹊跷,怕是会有危险......”
顾杪却道:“我还会害怕危险吗?”
萧鹤别沉默了片刻,轻笑了声:“是我多虑了。”
顾杪从来不是一个会畏惧危机的人。
她这一生二十七年,没一日不是踩着钢丝走险路。那险路,她虽确实不得不走,她却也从不畏惧踩在其上。
她有那个能力悬于钢索而不落,也有那个胆量顺着细线继续往前探。
而现在身后又有一人陪着自己,能够稳稳地托着自己,顾杪又何需担忧。
第九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