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
朗城晚报社经济部编辑室,一大早伊贰在叫唤,“妈嘚,圣诞又要剩个蛋!”
“咋啦?”邱添哪壶不开提哪壶,比划着,“你又套进去啦?”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眼眶,绿了吧唧。”伊贰看着大盘哪哪儿都绿的走势瞬间豪放派变婉约派。
“哎哟宝贝儿,上升的不一定就是好事对不,比如体重、血压、发际线。”
“但我这只有往下滑啊,不管是船袜、吊带还是我的人生——”她沮丧不已,“你大学不是主修算命的吗?帮我看看吧,是不是水逆。”
“我那是心理学好不啦!”邱添纠正,“wow,我差点忘了这茬了,肖肖,我那天看了下你的八字。”
所有人都在等他继续,但她此刻缺一个人捧场问“快说快说”。五秒钟了,没人搭腔。邱添只好自卖自夸说:“算出来你命中有贵人相助。”然后又带着点点娇羞说,觉得那个人可能是我。
沙历这才擡头注意她的话,揉了揉腱鞘,温和笑道:“具体一点?”
邱添顿时来了劲,靠过去,“你看啊,你五行为火,年柱正印,月柱伤官,时柱正官,学霸型人才啊,又是紫微双禄朝垣格,太阳在迁移宫,说明遇贵人有助于社会地位和名气的提升……”
邱添说一句沙历点头一下,他的身体还没从寄人篱下小家奴的拘谨中舒展手脚。
“干什么?茶话会啊,手里的活儿干完了?”王保保又抱着个保温杯出来逮人。
“主任,我才经历了惊魂一夜,幼小的心灵需要讲话才能纾解,您理解一下哈。”
邱添撒娇很好用,毕竟王保保这边一半线索都指望邱爸爸的人脉。
“小嘴天天叭叭叭的,就你会说。跟我进来。”王保保转身进办公室。
“保长又要找邱添要料儿啦?”剩下的人继续聊。
“你一个文化工作者,能不能矜持一点,不要满口铜臭。”伊贰彻底不想理周围的人。
“哎呀,咱们在这个部门,怎么能不跟这个字打交道呢?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富二代,真的,我隔三差五就鼓励我爸好好努力,升职,加薪。望父成龙,从我做起。”大富说。
“肖肖你呢?你说下你的梦想是什么呗?我也想知道学霸跟我们学渣的脑回路有什么区别。”
沙历被cue,只好又放下手头的文稿,认真的思考起来,好像他最原始的梦想也是赚钱养家。
“俺也一样。”沙历淡淡道。
“对了,那个李卓彦的案子推进的怎么样啦?”胡大富还没聊过瘾。
“李卓彦申请保外就医,被拒了。”沙历没有透露过多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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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升到了解剖室,法医已经缝合好了坠楼女尸,摘下口罩对闫岑玉说:“你判断没错,死因是蛛网膜下出血,复合性骨折,内部器官破裂,造成瞬间死亡。”
闫岑玉查看完报告,递给华升,转头对法医常酩说:“有劳屁神,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暂时无啊,鲍鱼。”法医常酩抗议。
常酩人瘦,又取了这么个名字,他们给他备注叫“肠鸣”,久而久之演化成了“屁神”。常酩反击叫闫岑玉“宝玉”,反复被冒犯到就改口叫“鲍鱼”。
报告上信息标明:死者蒋思思,31岁,船务运输中心行政办公人员,无器脏病变。
“她这眼睛什么时候做的手术?”华升开口问。
“从内部增生判断,不超过一年。”常酩回答。
这有点蹊跷,死者的医疗记录里没有眼疾相关的信息,甚至在她入职报告中双眼视力均是1.0以上。
走出解剖室后,闫岑玉叹气:“还是联系不上他的父母,我已经报送给她户籍所在地的片警,让他们跑跑腿找下人。所以,华领导最近是对刑事犯罪感兴趣?要不要来直管我们组,把老朱踢回高老庄。”
华升蔑了他一眼:“有任何新线索告诉我一声。”
他其实管不到这儿来,但是局里特批给他权限,好几个部门的工作都能参与其中。
华升驾驶车离开,一直有一种不详的预兆笼罩,他反复想起那只不瞑目的假眼珠,自己的双眼也隐隐作痛。
华升在车上接起蓝牙电话,对面说:“有突破了老大,查到了!”
会议室内,一群人围在何明光几台机子前,他指出了几个交汇点。
“应该是在菲律宾的马尼拉湾附近。”
“行啊,你小子,怎么查到的?”张力夸何明光。
“用了一点点小手段。”何明光摸后脑勺,“还是华哥指点的方向正确,让我关注狮王城最赚钱的贵宾服务业务,我黑进了他们其中一个主要宾客的公司系统,拿到了一些文件。但是这些文件一旦盗取,会触发警报。狡兔三窟,现在只能说发现了他们总部老巢。”
“做的好。”华升拍了拍何明光的肩膀鼓励,同时下达部署。
“庄严你立刻上报余局,联系国际警察,请他们配合我们的人行动。贺蓝和雪莉你们跑一趟,进行取证。国庚继续调查李卓彦的社会关系,可以从李厚熊处入手。张力继续审他,不要停。”
“收到!”几人应和。
“李卓彦还在垂死挣扎,要求见他的大老婆和女儿,承诺见完就给我们名单,以求轻判。”华升犹豫片刻。
“再坏的人死到临头也抛不开这些牵挂。”雪莉叹。
众所周知,一般信任的人手里肯定还捏着一些他的秘密,在海外她们本来还安全,把他们召回国内,再出境得经受严密的调查。
华升回忆起当时李卓彦的表情,极其虔诚对他说:“无极大师替我算过,最近有血光之灾,我女儿sofia旺我,我想见见她。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打这个电话,通知他的家属。”华升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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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华升在天台上抽一支烟,头顶的雅雀零星飞过,风温驯地掠过耳旁,看焦黄的夕阳罩染大地,楼宇像青铜色的铁马,伫立在他雕塑般的侧影中,站成了温厚的姿态。这也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
楼下有个单薄的身影在喂猫,旁边的塑料袋里满满当当是华升布置下去购买的蔬菜水果。
猫越来越多,知道有个免费领吃的地儿,纷纷奔走相告。沙历被橙的黄的白的花的一层层一圈圈围着,他还发明了一套简单的手势,指挥着进食的秩序。
一会儿又见沙历跳起来抖裤子,几只调皮点的小猫顺杆爬,牢牢抱着他的腿。他好不容易摘下一只,另一只又爬上来,沙历就指着它们讲道理。
华升见到沙历走进楼道,才从阳台熄灭烟头回到客厅。
沙历进门后发现华升回来早了,一看钟,还不忘邀功:“我煮了饭。”
意思是让华升赶紧去厨房做菜。
沙历虽然成长环境不算富裕,但是母亲非常坚持,不让男孩进厨房,他基本就十指不沾阳春水,机械活儿干的六,烧菜一窍不通。
华升绑好围腰布,关上玻璃门,里面洗切和抽烟烟机的声音响起。沙历往兜里揣了几包糖,准备明天给邱添带去,经常吃人家的也不好,要礼尚往来。
虽然是让他干活抵房租,但是家里的电器都特别智能,他只要开口就行,何况还有家政阿姨每周上门,他的工作量其实非常小。
沙历注意到客卫走廊新铺了吸水地毯,扫地机器人每次到那都有阻力,需要他手动清洁。但至少他没有再在同一个位置洗完澡出来跌倒。
华升吃东西特别健康,基本见不到油炸的东西,沙历又是资深重口味食品爱好者,与糖油混合物告别的生活太难挨,所以他明智地在开餐前点了一盘手撕烤鸭。
前几天这样华升只是张张口,没有说他,今天吃着吃着门禁又响起,他飞快冲去楼下拿,拿完上来,发现华升已经回房间了。
他想等华升回来一起消灭美味,等的快凉了,只好去请。
“你自己享用吧。”华升拒绝了,在书桌前忙碌着,表情不悦,“既然我做饭不好吃,你以后都不用吃了。”
沙历咽了口水,立刻反驳:“你做饭很好吃,真的。吃完都想舔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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