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逸
沙历醒来是两天一夜后,脑震荡、背后肋骨折断以及多出软组织挫伤,生生把他痛厥了。
那一晚发生了很多他无缘目睹的精彩环节,警察破获非法□□基地,抓获犯罪嫌疑人38人,解救了一百多名被困赌徒,并在现场发现了一处隐蔽的出口,推断或有重要团伙成员逃逸。
坏消息也接踵而至,在他们只身突围的同时,在东城看守所的不知名病毒迅速蔓延,以至于狱警不得不紧急封锁,对病重的罪犯进行人道救治。
而将病重嫌疑人迁往医院的途中,其中一辆救护车发生严重交通事故,里面的犯人也不翼而飞,狱警死一伤三。
肇事车辆是一辆□□,因为在荒僻路段,监控死角,爆炸后车身行车记录仪被毁,并没有留下任何画面记录。
这辆车上坐着病入膏肓的李卓彦。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劫囚事件,车内部痕检出人为纵火痕迹。有人事先知道了押运路线,配备的武装力量,明显是精心营救,没有绑匪能买通警方,那么就只有监狱内部出了纰漏。
沙历是五天后才知道这些事情的,抢人?这么简单粗暴了?
来探望他的邱添说:“当然啦,这才是真实社会,那种精巧的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什么的,都是戏剧表现形式。你看搞对手的商战,都是偷公章,破坏对方产品,还有浇死对家发财树,都很直接哒。”
“哦哦。”沙历点头,解锁了商战新玩法。但如果允许他犯罪,那可多搞死对方的方式式了,只是他的底线不允许这么做。
华升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因为个人冒失深入虎xue没有汇报而写检讨,又要分析查找李卓彦的可能行踪,晚上还要在医院陪护。
窗外的树影晃动,清风徐来,寒冬早晨的暖阳照射得万物静谧而洁净。
华升昨晚握着他的手说了几句话,他迷糊中不记得,但手掌传来的温度让他感到安全。
脑袋被砸也算工伤,王保保让他在医院好好养伤,但是这个大新闻他不做好还得滚蛋。沙历在床上架了小桌板,没有采取客观的评述,出格地用第一人称描述了他所遭遇的事,以及对李卓彦越狱逃逸和地下赌场风波的关联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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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能走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拘留所见失踪的毛女士。
毛女士目测约莫四十出头,但头上白发已经藏不住,见到记者就叫屈。
“你那天在等谁?你的买家是谁?”沙历不打算循序渐进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大火,真的不是我放的,我哪可能会害东家,小孩也是我带大的,养只猫猫狗狗都有感情,我不会害人的,我连鱼都不敢杀。”
“你在赌场包厢等谁?”沙历直接逼视她,“你拍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视频?你还有个弟弟对吧?你们两相依为命长大,也不希望他看到那些东西吧?”
毛女士听到他说的话,哭腔都凝固,反应过来后异常愤怒,握住栏杆拼命晃:“你敢!”
她的凶恶维持不到第二句话,见到沙历坚决如铁的态度,旋即哀求:“不要让他知道,他脑子不好,不能受刺激。”
“你要说实话,我才能帮你。”沙历也靠近栏杆,“外面的人知道抓住你,都在拍手称快,你弟弟的住址很快就被人肉出来。你造的孽,为什么要他来受?除了我,没有人相信你,我还愿意相信你有苦衷,你最好好好利用这点。”
“我说,我说……”女人全盘崩溃。
“你是怎么认识给你牵桥搭线的人?通过什么方式,以什么渠道?”
“网上认识的。”女人低头。
“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人?”沙历拿出那家网红公司所有博主的照片。
女人从他递出的一沓相片中努力辨认,“这个。”
“你知道他不是真的,为什么还要继续?”沙历瞧出女人眼神中毫无爱意。
女人不做解释,她很聪明,狡黠的眼神说明她已经想到了两人之间的信息差。对眼前这位记者,确实不需要隐瞒,他已经知道太多事情了。
“我只想要钱,我真的没想过害她们。”女人泣不成声。
沙历没有打断等她继续说,女人突然让他给弟弟带句话:“村头的柿子树,今年吃不到了,以后把我埋那,平平安安。”
监狱里不允许给犯人拿尖锐物品,女人口述,让沙历写下来,读了两次确定没有错漏才放心点头交代。
“太太真的可怜,她放了那把大火,也要跟那个男人同归于尽。”女人如释重负平静叙述。
“你说这把火是女主人放的?”沙历很费解,“那你跑什么?”
“她说等他们睡着了,让我寻孩子带走。我没来得及,火就烧起来,小孩在房间玩,火太大了,我喉管也伤了,没法子,我再不跑,也跟着陪葬。”说到一半她叹了口气,“我知道她恨刘先生,也怪我多嘴,不该暴露刘先生在外面有人的事。”
沙历全程盯着她的面容,一丝一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双眼。
“你怎么不对警察说?你要知道,跟我说没有任何用处,我只帮你带话给你弟弟,不会帮你翻案作证。”沙历问。
“我得了肝癌,本来也活不久,说不说差别不大,本来还想搏一把,给我弟弟存个老婆本。”女人并无悲伤之色,像在诉说他人的遭遇。
沙历停顿:“医生怎么说,还有多久?”
“最多半年吧。”女人突然很温和的笑了,“大记者,你是好人,我死后如果这些视频被人发现,请你们不要传。”
沙历没有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拍这样的话,人都有七分苦,两分逐流水,两分咬牙过,还有三分和血吞。不知他人难,莫劝他人善。
“好。”他也帮不了多少,舆论一旦传播开,凭一己之力很难压下来,但他还是想先答应下来。
“你是怎么联络上他的?”沙历问男模照片。
“我见过刘先生带他回来,太太带小孩回娘家看老人,他们就在太太房间,做那种……龌龊事。”毛女士仿佛吃了苍蝇一般,“男小三还穿着太太的丝袜。”
沙历震惊得说不出话,因为这个照片上的男模是唯一一个跟涉案人员有真实往来,并不存在于虚幻网络的人。
“刘先生喜欢男人?”沙历有些紧张。
“看起来不像对吧,人模狗样的,做这些偷鸡摸狗断子绝孙的事!”毛女士骂完想起他真的断子绝孙了,又有点难过。
“你发现了,然后呢?”
“我也是鬼迷心窍,想刘先生给我一笔封口费,但他却要辞退我。我只好跟踪他们,他们一周见一次,有时候在很豪华的大酒店,有时候就在家里,我偷偷拍了几张照片,给太太看了。”毛女士露出痛苦的表情。
“我劝过她不要做傻事,她那么好的条件,离了也还能找。她听不进去,只是让我照顾好小孩。”女人恢复平静。
沙历直觉哪里有问题,她把自己摘的很干净。
“你是怎么被他们雇佣的?”
“我是刘先生以前住的小区的物业服务员,没多久他就搬家了。几年前,我在一家会所当服务员,偶然碰到来消费的刘先生,他认出了我。我听说他讲太太怀孕了,需要请人照顾,就想试试,谁知道太太见我投缘用了我。”
这就说得通,如果她所言属实,刘先生是个调查的方向。
“女房主在这之前有什么举动?”
“人有了寻死的心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她闹过好几次,换回的只是刘先生的忽视。她说只要事成,就给我钱。”
“她给了你多少钱?”
“没多少,就给了我一只表当订金,我卖了。”
“刘先生赌博吗?”
“我没见过,但他应该也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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