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
沙历看着面庞清秀的毛岩豆,身份信息录入时是16岁,还回老家拍了照录入了系统,一年后客死异乡。
而早在13岁时的小毛岩豆惶恐地对着镜头,还是个小孩子,是谁带他来纹身?
沙历去女子看守所找到了毛舜芬,她明显老了很多,狱中的日子不好过,不是在车间就是在宿舍,见到阳光的日子都少的可怜。可一见到沙历还是能看出眼中的希望。
“你找到我弟弟了?”
“你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要误导我。”沙历冷冷道。
毛舜芬被打回原形,眼光迅速灰败,“不,他没有,他只是失踪了。”
“警察早在三年前就告诉你他死亡的消息,尸体也给你认领了,埋在老家后院。”
“那不是我弟弟。”她急于反驳。
“你的身份信息是伪造谁的?真正的毛舜芬又在哪里?你到底为什么放火?”
警察办案过程有省略,碍于社会舆论影响不可能把所有事实公之于众,比如早就查到纵火犯的假身份,但从中的疏漏就涉及到基层的糊涂账。
“这个男孩溺亡的地点在市中心二环,那里有一片湖,现在已经被填成一片楼盘,叫春景一品。你委托我写的家书,用这种方式暗示过我。”
“那男孩好可怜,被人弄死了。我弟弟还活着,请帮我找到他。求你了…”毛舜芬瞳孔扩张,用头抵着玻璃,五官被磋磨变形。
“你很聪明,为什么要纵火?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弟弟跟春景一品有什么关系?”
毛舜芬已经有一点崩溃,眼珠子不规则晃动。
沙历发现什么,从她的恳求中觉出一种可能。
“我可以替你申请做精神鉴定,可以减刑。”沙历认真说。
女人突然安静下来,坐回原来的位置:“我不能说更多了,我弟弟还在他们手里,他很危险。求你帮帮我。我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沙历离开女子监狱后,一直在思索着女人颠三倒四的话,如果她没疯没撒谎,可能她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追查线索,查到刘先生处断了,只能想方设法提示还有可能往下查的人。
沙历有太多疑问,在脑中打结,朗城的水太深,沙历望着钢筋铁林的大厦,对自己的渺小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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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历走出监狱,在咖啡馆坐下平复心绪,同时也在等章书亦来接他,他们约好五点碰头。
沙历打开电脑,眼前的字每一个都认识,组合在一起却不明白,一句话读很多遍依旧没有过脑。新闻里春景一品全是正面消息,二手房都翻了几倍不止,里面住的非富即贵,学区配置也是最一流的,地段虽然赶不上市中心,却也不能找出第二个这样闹中取静的社区。三面环水的江景,为了造这座楼,生生填平了一半的河。
一点出过命案的消息都查不到。毛舜芬如果是疯了,那他沙历还接着查,也是疯子。
车到了,夕阳从窗户斜照进来,沙历喝光了咖啡,不耐受的体质这么喝,今晚都别想睡。
“我还以为你不肯见我。”后座左侧,章书亦手放在大腿上交叠。
“你车不错。”沙历顾左右言他。
“我车库里还有好几辆跑车,你要是喜欢都可以开。”
“不用了。”
沙历想起他们为数不多几次一起坐车的经历,都不是特别愉快。那次不欢而散的暑假过后,再见到章书亦,是在秋天。难得坐一辆校车,章书亦身边总是围绕很多人,大家叽叽喳喳讲方言,他听不懂只好戴上耳机睡觉,再醒来裤子黏在了坐凳上,站不起来。
章书亦已经下车,还回头对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沙历等人走光后才发现手机钱包都不见了,司机换班没人管他。他想寻求帮助,司机的冷漠让他住了嘴,就这样来回坐了三四趟,他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故意这么整他。
还有一次,他做课题跟章书亦分到一组,要跟老师坐车去山敦道,半途前面出了交通事故。老师让他们在车上等,和司机下车去查看情况,章书亦却在车上挑衅他,掐着沙历的领子,让沙历认错。沙历憋着一口气,不想在老师面前动粗,一直忍到了目的地,而章书亦却像个没事人,跟老师谈笑风生。
彼时他的腿还没事,之后又是怎么出的事?
“这些歌很耳熟。”沙历将思绪拉回,总得找点话说。
“我把你分享过的歌全都拷贝下来做成歌单,这样坐车的时候,就会想起。”
章书亦话不说满,想起谁不言而喻。
他对沙历还有利用价值,沙历不想重蹈覆辙,两个人既然可以好好说话,章书亦也没有更过分,他小题大做未免没吃过人情世故这碗面。
“你现在当医生了?”沙历继续找话。
“你终于想了解我了吗?”章书亦心情很好,“我主修医学不代表我要当医生。”
“我以为你是心理医生。”
“为什么?”
“你很会揣摩人。”
章书亦笑了几声,“未必吧,我就揣摩不了你。”
“你知道春景一品以前出过事吗?”
“你是指哪一件?”章书亦一直微微偏头看他,“哪一栋楼没有过是非。”
沙历正在想有什么方式继续深入问,车便驶入剧院停车场。
舞台上,清一色的男说书人着正装,解构名著,再现经典。
台下坐在第二排的章书亦对沙历说:“第一排有时候容易被拉上台。”
“你为什么来到朗城,不是说再也不想来南方?”
“年轻时候放的狠话,几句是作数的?”沙历回。
“来了就好。”章书亦又双手交叠放在大腿上,认真看戏。
舞台上演员灯光道具音乐,统统很到位,沙历也进入了情境中。
【那女孩大雪地里做什么抽柴火?倘或冻出病来呢?】
【你不是来这里受苦的,你是来这里享福的,不用受苦,是不需要问问题的。】[出自林奕华的戏剧《红楼梦》]
“你们医院能申请做精神鉴定吗?”
“可以。”
光落在章书亦脸上,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你腿怎么回事?”沙历还是问出口。
“真不知道说你是直肠子还是没情商。”章书亦佯装生气,“极限运动玩大了。”
沙历没说客套话,而是很遗憾的望着他的侧脸。
“你这样看我是遗憾我没死了吗?”
【是啊,要是这样子闹,倒不如死了算了。】
【你不用同我好一阵歹一阵,要恼,就撂开手,这成什了!】
【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脸“亲不间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吗?】
“别这样看我。”章书亦半晌继续,“说起来你应该也有一点责任。我出事在你离开后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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