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敬苍把自己关在了房间中写孙铭需要学习的经文和咒语。
虽然说他们这一行收徒弟一般会看生辰八字是不是十灵日,有没有偏印,华盖,太极什么的。
但敬苍其实并不在乎这些,主要是孙铭一个也不沾边。
先教他些什么,怎么教这倒是成了个难题。
在敬苍挑灯夜战时,贺逐山做了一个冗长繁琐的梦。
他梦见一个人站在晚霞如血的天空下,手里拿着一朵沾血的玉兰花,衣袍上也全是血迹,而他只是冷漠的俯视着那人。转眼间又看到那人病恹恹的坐在殿门外晒太阳,苍劲的竹影落在那人秋波蓝的衣袍上,像一副古拙典雅的墨竹图。最后又看到他跪坐着,玉兰花瓣纷纷扬扬,竹影婆娑,血流成河。
他死了,竹林死了,贺逐山的玉兰树也死了。
贺逐山睁开眼时,他的脑子在清醒的混乱。他躺在床上呆愣的注视着窗帘漏进来的一线阳光,他并没有因为晨曦而获得拯救。反而一种余震般淡淡的悲哀和恐惧涌向他的周身,侵蚀着他每一寸皮肤。一石激起千层浪,血液中奔跑着疲惫的风,心脏酸涩无力的沉入最中央。
他闭上眼,指尖抚摸着那片不知来处的玉兰花。
刚熬了个通宵的敬苍推开窗户。
空气清凉,小风遒劲,他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孙铭双手颤抖的接过一摞资料。
翻开一看,全是敬苍亲手用毛笔写的经文符咒,每个符咒边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着解释用法注意事项,旁边甚至一笔一画的画着搭配使用的手诀。
这相当于是大学期末周,班上最厉害的学霸把所有考点简洁明了的整合给你。
孙铭感动得跪在地上嗷嗷直哭,哭得敬苍想出去批发一车卫生纸。
“哥……”孙铭哭得直抽抽,说话也瓮声瓮气的,“你太好了……”
“行了。好好练,我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敬苍说,“你在家里面好好待着。”
“好……我一定……一定……”孙铭越说鼻子越发酸,又忍不住的流着眼泪。
敬苍叹了口气,重新拿了包纸巾扔给他。
“我走了,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你点头就行,别说话。”
孙铭肿着眼睛点了点头。
敬苍到了大樟树下的茶馆,照例要了壶仙人掌茶。
长辫子老头一看见敬苍就唉声叹气,让敬苍误以为自己多了个送葬的亲戚。
寸头龙一递来了那本《鬼门十三针》,里面的字迹深浅不一,又有两位战友任务失败牺牲了,他又写下“徐徐图之”四字。
“上次托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敬苍喝了口茶问。
龙一其实有些疑惑,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自己查自己,难道有人自己还不清楚自己吗?
“只有官方的一些资料。”龙一说,“只能查到这么多。”
“行,我知道了。”
“你上次说接近到了首府的师弟,现在怎么样?”龙一问。
“不是首府师弟,我认错了。”敬苍淡淡的说。
“认错了?”龙一狐疑的打量着敬苍,敬苍一脸坦然,不像是在说假话,“怎么会认错?”
“我的失误。”敬苍说。
“嗯……不要忘记你无数牺牲的前辈和战友都是在为你铺路。”
敬苍几不可察的皱起了眉。
龙一还想要说什么,但敬苍都不想再听。
“再托你一件事。”
“什么?”
“多年前是不是有一场奇怪的任务,你帮我查清其中的细节。”
“好。”
敬苍放下茶,瞥了眼老头,转身就走没再吭声。
看着敬苍的背影,老头叹了口气,大喊道:“看你长得和我年轻一样帅,奉劝你一句!太上无情,修道之人若有妄心,只能常沉苦海,不得解脱!”
敬苍:“你是闲的没事天天背常清净经?”
老头:“……”
一口老痰差点憋死他。
敬苍离开茶馆的路上,看到了贺逐山的车。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向冥府和人世之间的关卡。
冥府规定除非逢年过节,一般灵魂不能随意进入人间,但一般灵魂里面不包括他们这样的收魂师。
敬苍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车影早就消失不见。
贺逐山在一座道观喝茶。
茶摊设在一颗活了可能有几百年的白玉兰树下,山里的天气比外面要冷一些,花开得晚,谢得也晚,此时一朵朵白花正在阳光间盎然盛开。
这颗玉兰生长姿态典雅,味道清润,有不少的年轻人到这里打卡拍照。除了贺逐山这块地方,其他地方都挤满了人。因为贺逐山待的地方是一块墓碑边上,别人打卡拍照也不愿意对这块墓碑拍。
贺逐山倒也乐得清闲。
他手搭在墓碑上,慢悠悠看着上面的字。
墓碑上的字迹被风霜模糊,贺逐山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写的是什么。
【天启七年,丁卯年甲□月丙□日,淮新□□年二十有一,殁于淮新金晖观】
他之前偶然路过这里时也看到过这墓碑,但一直没仔细看。
今天一看却觉得有些惊讶。
这座道观是明朝正统年间建的,墓碑是明朝天启年间立的,看墓主也不像是道观里面的人,为什么会让他把墓修在道观里。
贺逐山擡腕看了眼时间,默默掐指。
指头顿住,一片乌云遮住了光线,茶杯中的玉兰花顿时黯淡下来。
他皱着眉,重新掐着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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