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李承泽微睨的双眸里映照着元栀惊慌失措的神情,他目光微闪,似乎不敢直视她。
“殿下!”元栀的声音再度提高,吸引了周遭不少人的注意。
李承泽见糊弄不过她,轻叹一声,道:“元姑娘,此处不是议事之地,你且随本宫换个地方。”
仙茗居最顶层的包厢,李承泽端坐期间,上齐菜后便挥退了随行的侍卫。
元栀面对素日爱吃的美味佳肴,今日却提不起丝毫兴趣。
她直勾勾地盯着李承泽,开门见山地问:“凤玄歌到底去哪了?他为何不见我?”
李承泽不急不慢地抿了口茶,随后道:“他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就是不愿你忧心。”
“元栀,你要明白,他是朝廷命官,是大梁的臣子。陛下要他做事,他必须去,朝堂之事,更不能对你一介女流直言。”他的眼神温润寡淡:“你可明白?”
“殿下。”元栀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我对朝堂之事并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他在哪里,你为何说他身处险境?”
李承泽擡眸,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如今我国内忧外患,四处都是齐国的眼线,今日的爆炸,也是那些反叛份子打听了本宫的行踪,特意在城西安排了炸药。元栀,你待在京中,待在自家府邸才是最安全的。”
“玄歌所做之事是陛下亲自吩咐,决不能让外人所知,元姑娘,玄歌从尸山血海里出来,这么多年,这么多次险境都过来了,这次定然也是如此。好了,此事你莫要多问。”
“来人,送元姑娘回府。”李承泽寥寥几语,也不给元栀开口的机会,随行的侍卫得了命令,强硬地带着元栀回府。
正巧打马回府的元公复见到元栀,眉头跳了跳,赶忙将人拉到花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楚。
见她竟然敢当面质问李承泽,元公复顿时骇然,目露震惊,好半晌,这才提高声音道:“栀栀,人家是东宫太子,是未来的君主,你怎可如此出言不逊?!”
元栀闻言,这才知道害怕,弱声道:“女儿只是想知道凤玄歌去哪儿了……”
听到她提起凤玄歌,元公复的表情有一丝松动,又极快地恢复正常。
“凤大人许是被安排了任务,不在京中。”元公复宽慰道:“你莫要多想。”
真的只是安排别的任务么?那是什么样的任务?李承泽为何会说凤玄歌身处险境,自己为何又那般心慌。
难道真的是孕中多思么?
元栀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的小腹,满打满算,如今也差不多一个半月。若凤玄歌再不回来,便要瞒不住了。
前些日的退婚是她一时情绪上头的气话,可凤玄歌怎能真的一言不发的就走呢!
她叹了叹气,拿出林薇给的安神香沉沉睡去。
元栀醒来时,夜色正沉。初秋的蝉鸣不比前段时日嘹亮,天气也凉爽不少。
元栀喘了口气,赤脚走下床,刚想将就着喝一杯隔夜茶,蓦然想到自己正怀有孕,叹了口气,还是将茶杯放回桌上。
听到动静的绿芜揉着惺忪的睡眼敲开元栀的房门,温声问询:“小姐,可有什么不舒服?”
元栀这几日睡眠浅又多梦,连带着绿芜也不敢睡得太深。
“我还是担心他。”元栀左思右想,站起身道:“父亲白日时的神情太过诡异,我必须要去问问他。你先回去休息,不要声张。”
总觉得元公复有事在瞒着她。
换上衣裳后,元栀提着灯笼往元公复的书房去。
书房烛火通明,元栀正想叩门,蓦然听见元晋舟的声音。
大哥怎么也没睡?
鬼使神差的,元栀并没有出声阻止。
“父亲,如今栀栀尚且不知这事,我们能瞒过一时,如何瞒得过她一世?”
烛光下,元晋舟坐在书案前,手里捏着一封书信,眉头紧锁。
元公复双手撑着额头,矍铄的双目微微阖上,嘶哑出声:“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为父硬着头皮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元晋舟宽慰道:“事态也不一定会如信上那般糟糕,父亲,凤大人的能力不可小觑,咱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旋即而来的便是开门的吱呀声。
元栀躲在暗处没有说话,心里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等再也听不见二人的脚步声时,她这才猫着腰,悄悄地入了元公复的书房。
翻找片刻,元栀在抽屉中找到那封书信,她没有点灯,只是打开一个火折子,仔细阅览着书信的内容。
“晋王于岳城起兵反叛,凤玄歌一人入城,音信全无,恐计划难成。”
这是什么意思?一人入城?这不是要凤玄歌的命吗?!
元栀的脑袋乱如泥浆,瞬间想起李承泽白日的那句话,元公复的异样神色。
明熙帝……分明是要凤玄歌去送命!
元栀只觉得脑袋晕眩,整个人气血不畅,她的身形恍了恍,险些站不稳。藕粉丹寇死死地抓着桌案一角,尖锐的长甲在案角上留下浅淡的划痕。
血气直冲百会xue,她竭力稳住心神,下一刻,腹部又传来阵阵如针扎一般的疼痛。
强撑着口气回到听雪楼,让绿芜立刻煎了服安胎药。
坐在桌案前思索片刻,元栀起身,收拾了几件便装,把林薇给的安胎药丸和银票塞在一起。犹豫半晌,她还是将凤玄歌和相府的手令一同塞了进去。
绿芜端着药上前,见到元栀在收拾行囊,眉头止不住一跳,惊呼道:“小姐,将军交代过你不能出去!”
元栀的手顿了顿,起身接过绿芜手中的碗,将温热的药一饮而尽,她擡眸朝着绿芜投去一个满怀歉意的眼神,道:“绿芜,可能会有些疼,你忍忍。”
“啊……”绿芜尚未明白元栀的用意,下一刻便瞧见元栀放大的脸,后颈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身体一软。
元栀在绿芜倒下前接住了她,将她好生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
她意已决。
她必须去找到凤玄歌,必须去,哪怕是一具尸体。
夜色正沉,空气中尚带着一丝凉意。
秋意正浓,苍穹上悬挂着硕大的圆月,清冷的月光映照在元府,照亮元栀脚下的每一步。
她紧了紧身上的包袱,随意牵了匹马,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出府。
“站住。”守门的侍卫擡手阻止了她,冷声道:“夜间不可出城,姑娘请回。”
元栀低了低眉,将手中的令牌递了出去,压低声音道:“我是凤相的人。”
守城的侍卫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眼,低声道:“如今全城戒严,按照规定也不能……”
“是你啊。”另一个侍卫惊呼出声,旋即用手肘撞了撞身侧的人,道:“上回凤大人给咱们看过你的画像。”
侍卫听到他这般说,这才想起来,上回元栀在长安郊外走失,凤玄歌命人将画像带给他们。他们还记得凤玄歌对元栀的百般照顾,因此对元栀也留下了些微的印象。
元栀擡眸,她对这两个人没什么印象,只是说:“能否行个方便。”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一脸郑重地劝解道:“元姑娘,小的不知您出去有什么事,但是……”
“侍卫大哥,我明白。”
见元栀这般神情,两人心中了然,挥了挥手,粗着嗓子道:“因公出城,开门!”
“多谢。”元栀压低了声音。
城门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响,元栀没有一丝犹疑,牵着马快步出城。
“大人,前面似乎有人出城。”
坐在车内的顾惜花听到声音,这才懒懒擡眸。他下了马车,并没有看清出城人的面容,只是依稀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
“这个节骨眼谁会出城啊?”坐在另一侧的谢晦狐疑道。
他紧随其后跳下马车,二人来到城门口,守门的侍卫见到来人,当即收敛起懒惫的神色,毕恭毕敬道:“顾大人,谢少爷。”
“那是谁?”顾惜花狭长的双眉紧拧成一团,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
“是丞相府的人。”侍卫道。
“相府?”
“糟了。”两人听到相府二字,几乎同一时间变了脸色。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双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凝重。
相府清寂,更没有女子,那熟悉的背影,只能是她。
“真是胡闹!”谢晦忍不住大骂,“那凤玄歌不就是外出任务了吗,她有必要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吗?!”
“这元栀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谢晦气得跺脚,面色不虞,破口大骂道:“你们就这样让她出城了?都是吃白饭的?规矩怎么说的你们不知道吗?快抓回来啊!!”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苦涩道:“她拿着相府的令牌,小的们不敢不放啊……”
顾惜花站在原地,眸底闪过一丝果决,冷声道:“我们也出城。”
“好。”谢晦十分果决地点头,旋即对着车夫道:“你步行回府,马车留给我们。”
“惜花,快上车!”
顾惜花颔首,正准备上车时,侍卫忙出声阻止,急切道:“大人,上面有令,若是出城了,绝对不能再进来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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