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琛儿
纪家班院子里。
所有人都沉浸在《牡丹亭》的韵味里久久回不过神。
乐师更是干瞪眼,说好的伴奏,生生成了纪琛一个人的清唱。
一开始他们还挣扎两次,发现真的跟不上后,他们就放弃了。
没有曲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们没听过少班主的这种唱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纪国诚率先鼓掌,掌声开始接二连三,最后响成一片。
掌声停下,纪琛笑盈盈的问:“如何?”
纪国诚说:“悠长婉转,别具一格。”
“琛师兄,你唱的太好听了!我长这么大都没有听过这样的唱法。”
“比那什么清乐班强多了!”
“琛师兄,这首曲子好不好学?明日里咱们不如唱这个吧!”
纪琛笑了一声:“一日时间就让你们学会显然不太可能,最快也需要一个月时间。”
说到这里,他看向几个乐师,“不过,你们倒是可以练练这个节奏,等过会我给你们写个曲谱。”
纪国诚咳了一声:“琛儿,过来喝药!再不喝就凉了!”
纪琛:“??”
纪琛看向纪国诚,就见纪国诚左手边的小桌子放着一个碗,碗里面黑漆漆的,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才端上来不久的。
纪琛撇了撇嘴,昨日里喝药的苦涩味道似是又重新漫上来,嘴里不停的分泌口水。
喝药而已。
良药苦口利于病。
纪琛大步走过去,端起碗皱着眉一仰而尽。
喝完后他苦的五官都皱在一起,可又生怕别人笑话他,就顺势要回房间去。
“我回去给你们写曲谱,你们现在该干嘛干嘛。”
嘴里的苦水不停的往外冒,纪琛冲进房间里,不停的漱口,紧接着就从角落里拿出上次剩下的蜜饯碟子。
碟子里只有孤零零的五颗浅橙黄色蜜饯,他拿了两颗接连放在嘴里。
甜味在嘴里化开,不停的压制着那些苦涩。
他一直留意着院子里的动静,并没有听到唱戏的声音,只有一些嘈杂的讨论声。
嘴里苦涩淡去,纪琛就拿起纸笔开始写谱子。
曲笛的音色醇厚、圆润,演奏的曲调比较优美、精致、华丽。
而这个世界的笛子本身与曲笛差别不大,关键在于乐师本身。
曲笛对于乐师的运气、力度变化方面都有讲究。运气要绵长,力度变化细致,演奏时讲究先放后收,一音三韵,悠扬委婉。
而院子里的乐师在气息运用上稍微有些猛,惯用急促跳跃的舌打音、强有力的剁音、富有情趣的花舌音,过于激进的演奏方式,给他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
除了笛子外,其他乐器的惯用演奏方法也是一样。
纪琛出神,毛笔就在纸上晕开一大团。
他连忙把纸扔了,毛笔他用不惯,就从老旧桌子边扣扣摸摸,最后掰下一个长木条。
木条沾墨,写的字迹干净清晰。
写到一半的时候,院里的戏腔再次起来,唱的是他的牡丹亭,可他们显然没有领略到精髓,唱的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他听了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
“琛儿。”
纪琛道:“请进,父亲。”
门被推开,纪国诚走过来,站在纪琛身后看他写曲谱。
写完后,纪琛将曲谱拿起来,笑着问:“如何?”
“你什么时候会的这个?”纪国诚将曲谱从纪琛手里抽出来,“学了很久?”
纪琛本就没打算隐瞒,毕竟纪国诚也是戏曲方面的行家,根本就瞒不住,可他为了保全戏班,就只能冒险一试。
“那是。”
纪琛已经想好了各种借口。
比如濒死的时候得高人指点,再比如幼时拜高人为师,高人不让泄露云云。
纪国诚问:“你不是琛儿。”
纪琛:“?!!”
纪琛猛的站起来,转身看着纪国诚,错愕道:“你什么意思?”
觉的自己的话不太恰当,又改口:“父亲,你为什么这么说?”
纪国诚的脊背似是一下子就垮了,眼睛里的光亮也逐渐变得浑浊。
纪国诚沉默许久,就在快把纪琛逼疯的时候,听到纪国诚的声音:
“你变化太大了。”
纪琛冷静的说:“任谁在死亡关口走一遭,都会有些变化的。”
纪国诚看着他。
纪琛垂眸,像是在纪国诚的目光下逐渐妥协,苦涩的道:“父亲,我失忆了,除了戏,什么都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纪国诚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气,“原来如此,我就说你娘在天之灵肯定会保佑你的。”
纪国诚重重的拍了拍纪琛的肩膀,眼眸湿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纪琛松了一口气,歪头笑着说:“父亲,你吓死我了,我刚才生怕你把当成邪魔歪道,把我拉出去一把火烧了。”
“你瞎说什么!”纪国诚又变得严肃。
第九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