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要去哪儿?
可惜无暇多想,胃和脑袋一起被搅了个翻天覆地,弈暮予在吐与不吐之间保持一线清醒,努力擡眼想再看看周围的样子,但很快他就发现擡眼与不擡眼能看见的都只有地面,索性认命地耷拉下脑袋一动不动。
稀里糊涂之间,他想,若是让人从远处瞧见了,说不定会以为这马托了只大王八呢。
他被颠得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再睁开眼睛时周围的天已经暗了。副将下了马,听见动静回过头,手里正拿着那副取下的面具,问:“醒了?”
弈暮予半死不活地点点头:“多谢。”
“什么?”临羡揉了揉脖颈,似是没听清,凑近了点歪着脑袋问。
“多谢,”弈暮予犹豫了一下,心道称行军之人为将军总没错,又补充道,“将军。”
临羡还没说什么,围账忽然被掀开一角,一个跟他相同装扮的青年走过来,说:“三爷,做什么站在外面?侯爷搁里头喊你呢。”
青年名为霍兮,见弈暮予还趴在马背上,他顿了顿,接着道:“怎的还把人家搁马背上,瞧着怪可怜的。”
临羡理所当然地说:“我瞧这位公子睡得安逸不忍叫醒,现下看来是醒了。”
说着对弈暮予伸出手:“可需我扶你下马?”
弈暮予正要摇头,忽地腰间一轻,一瞬间天旋地转。
所幸那罪魁祸首还记得扶他。将人扶稳后,临羡语气诚恳地说:“你刚刚是想摇头吗?对不住,手快了,要不我送你上去咱们再来一遍?”
弈暮予看了他一眼,随手拍拍身上的灰尘:“不用了。”
这一拍却拍出了不对劲。
他怔怔地顺着手往自己身上看去,沾了灰的白色T恤,宽松的牛仔裤,鞋子倒是寺庙里他常穿的草鞋,这搭配起来属实不是一般的诡异。
重点倒不是诡不诡异。
弈暮予犹豫地伸手往头上摸去,登时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如遭雷劈。
头发是短的,他浑身上下跟之前竟是别无二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朝代,但一看周围人就知道还没到剪辫的时候,他这样的是该被浸猪笼的……
“这位公子,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啊。”临羡扫了一眼他额间的薄汗。
弈暮予勉强对他一颔首,说:“还好。”
“进去再聊吧,”走到帐前,霍兮抢先一步掀开围帐,叹气道,“大爷,你不进去侯爷不给开饭啊。”
“我是三爷,我大哥才是大爷,”临羡冲霍兮摇摇手指头,走进帐,嘻嘻道,“哟,都等着呢?”
临瑜皮笑肉不笑地说:“是啊,你不来谁敢先动筷?”
围着临瑜坐了一圈的士兵吵吵嚷嚷地喊起来:“就是,咱大将军哪次不等三爷到了才开饭啊?”
“哎三爷,你这额头上的红印子半天都没消,要我说就甭带那面具了。”
“说得对,咱们三爷生得这么俊,可不得拿出来显摆显摆啊?”
“就是啊就是啊!”
“那不行,”临羡伸了个懒腰,“万一把那帮虫子迷晕了怎么办?回头该骂镇南骠骑胜之不武了。”
周遭一片哄然大笑。
弈暮予跟在他后头,听了他这番豪言壮语不由得抿抿嘴。
临羡似有所感,歪头对他道:“这位公子,你说呢?”
“说什么说,”临瑜瞪着他,“赶紧坐下吃饭,饿不死你。”
说是坐下,其实根本没有座位,充其量就是在帐里围着个圈,挤在一起团团坐。临瑜的待遇好点,屁股下边能垫个草墩。
“屁股挪开,”临羡擡脚踢了踢临瑜旁边的一个屁股,“没见俩人呢?”
那人原本就留了位置给他,结果还是挨了踹,不情不愿地移开屁股,十分委屈地看了弈暮予一眼,眼里霎时间发亮。
嚯!美人!
就是美得有些不寻常。
不止他,众多视线都在弈暮予身上流窜。
“嚯!这身段这长相,跟咱三爷有的一比了吧?”
“嚯!这美人儿头发怎的如此短?”
“嚯!楼里的小倌儿穿得也没这么——”
“啊,你还去过楼里呢?你婆娘知道不?”
“滚滚滚!”
临羡耳尖得很,听到这几句后瞧了弈暮予一眼。
弈暮予倒是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这么多视线打在身上着实炙热,他扫了一眼身上的白T,估摸着这在他们眼里大概跟古代女子穿的肚兜差不多。
“诸位都辛苦,今夜在此扎营歇息,明日一早再赶路,不出三日便能抵达皇都。”临瑜不是爱啰嗦的人,讲完话干脆地一挥手,将士们连连高呼几声好,随即抓起肉干就往嘴里塞,吃的仿佛是山珍海味。
饭菜摆在地上,三个馒头配白菜,一碗糙茶配肉干。
弈暮予还没开始吃,身上忽地一重,肩上被多搭了一件外袍,带着淡淡的味道,跟商圈电梯里男士香水的骚气不一样,莫名好闻,他朝旁边看去。
临羡侧过头,明亮的眼睛含着笑意对他眨了眨:“不合胃口?”
弈暮予摇摇头,拿起一块肉干放在嘴里嚼,说:“合的。”
临羡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番,说:“军中没有多余的帐子,今夜只好委屈你跟我同睡了。”
弈暮予微微颔首,继续咬着肉干,混着糙茶硬生生咽了下去,然后开始咬馒头。那肉干太糙,像是啃抹布,馒头好些,但也就是好一些。
“这位小友,你可是随州人士?”周遭一片喧闹,都在互唠家常,这话是临瑜问的。
弈暮予放下馒头,摇摇头:“不是。”
我是中国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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