歉意
一酒入喉,烫热了整个身子。
太子设宴,酒必然是好酒,可惜弈暮予不识酒,品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只觉着像是吞了一团火下肚,这感觉实在不太美妙。
但他面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说:“弈以此酒,谢过二位将军。”
临瑜一手执酒:“弈小友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此次,该是我二人多谢小友相助之恩。”
“弈岂非也是举手之劳?”弈暮予轻轻摇头,“况且也并未帮得上什么忙,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临羡晃了晃手中的酒樽,未语先笑:“上头旨意已下,我找弈公子也并非是想着要逆了他的意,只是想求一个心中有数。我所问弈公子皆有所答,这如何不是帮了大忙?”
临瑜清了清嗓子:“正是如此,还望弈小友不要推拒。”
弈暮予被酒润过的唇边向上挑了挑,腹中虽是火热,但盛情更是难却。他斟上一杯,擡手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
三人举酒相碰,酒樽里荡着琥珀光,不知怎的,一时间竟是生出了恍若隔世之感。
弈暮予心绪一晃,他放下酒杯,说:“两位将军此后有何打算?”
“此次不急着回南交,得等着他姐过来面见陛下,还得定日子,等所有事情都落定再回去。”临瑜说。
百越刚遭重创,想来得萎靡不振一会儿,换句话来说,要是百越还有力气打架,皇帝也不敢在这时候揪着临家作妖。
“如此也并非全是坏事。”
临瑜颦眉:“弈小友此话怎讲?”
“虽然二小姐出嫁已成定局,但其余的麻烦还有回旋的余地,”弈暮予温声说,“两位将军停留在都的这段时间,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谁都清楚联姻只不过是缓兵之计,临瑜永远都是启明帝的心头大患,而这样的情形下临氏在朝中却是孤立无援,这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临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沉默良久,终是叹气道:“我明白弈小友的意思,家父并非名门望族,在皇都毫无人脉,凭借军功才得了爵位,除却打仗什么都不会,更别说笼络人心了,我跟他也是半斤八两。”
临羡在旁一直没说话,支着脑袋,垂眼看酒杯,像是在听又像是没在听。
本来弈暮予有心要问跟着老侯爷上战场的将军们呢?但他转眼想起了夙兴关的伙夫,答案无非是死的死伤的伤,好不容易留下的待在了南交和夙兴关,一辈子可能连后代都没能留得下,再问也只是凭添痛楚。
“将军身居高位,又军权在握,若是与人太过交好反而惹陛下猜忌,”弈暮予宽慰道,“但朝堂之上若无一二能为将军说话的人,又有旁者挑拨,陛下难免晃神。”
临瑜摩挲着酒杯,他何尝不知道在朝堂孤军奋战的苦楚?只是平日里无暇去想,但现在就算是无暇也必须想了。
他正细细琢磨,另一侧的殷明道终于突出重围,举着杯酒往这边走过来,临瑜看着他走过来心中忽然一动。
“此外,将军还请切记……”
弈暮予无声地念了几个字,趁着临瑜愣神,起身对已经到跟前的殷明道行了一礼:“殿下。”
两兄弟站起来,也是一礼:“太子殿下。”
殷明道快步上前,连连擡手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原说是侯爷和临小将军补庆功宴,却失陪了这么久,本宫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殿下言重了。”临瑜说。
“本宫从国师那里知道两位将军与弈小友过往有交情,”殷明道露出和善的笑,望向弈暮予,“想必弈小友见了故人心里也是欢喜的?”
弈暮予莞尔:“自然。”
殷明道心里一喜,又说:“今日人多眼杂,不是什么叙旧的好地方,我倒知道城西有一座别院,风景煞是迤逦,改日等两位将军和弈小友得空,本宫做东再摆上一桌可好?”
临羡心道,这场庆功宴是做给别人看的,再设宴可就味道不对了,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凌烟台对他行踪了如指掌,只怕也不敢起这些念头。
“殿下公事繁多,岂敢让殿下劳心。”弈暮予声音温润,但言辞里却颇为疏离。
殷明道的眸光沉了沉,但很快又挂上一张笑脸,岔开了话。
说来稀奇,太子殿下虽从未踏出过皇都,但大抵因书读得多、话听得多,聊起南交来却半点不含糊:“说起来,本宫听闻南交武风盛行,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临瑜说,“武馆年年扩招,今年亦是翻了两翻。”
殷明道赞叹道:“设武馆、扬武风,这是好事,南交稚子如此热衷习武,想来受你临家影响不浅。”
临羡持着酒樽的手一顿。
“殿下谬赞了,南交儿女尚武只因遵圣上所言,”临瑜特意强调圣上两字,眼皮微微跳了两下,“习武以扬国威,临家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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