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铺里面堆着人,外面也坐着人,寻熹等店家拿茶,手里抛着铜钱玩。店家把茶拿来时往外看了一眼,咂嘴道:“啧,怎么还不走,点一壶茶四个人喝,喝了半个时辰还不走,做什么嘛!”
寻熹顺势看过去。
“这位临二小姐美是美,可惜年龄大了,二十一的老姑娘,谁要呢?要是如今有个跟临瑜或者跟他那弟弟年纪相匹的公主、郡主,这门亲事也轮不到她临二头上。”
旁边的人把手贴在脸旁,似是怕人看到他的嘴型,也说:“是了,这宫里头的娘娘,一个比一个会生,尽生的男娃,不过我记着北朔王不是生了个郡主吗?十七八岁,尚未成亲吧?”
“北朔王?陛下哪里敢跟他提这事儿啊,当初跟北幽和亲,陛下把自己亲妹妹嫁过去,北朔王因为这事儿险些跟他翻脸!”
“嘿,一个女子换整个大启安稳,这有什么可翻脸的,多划算的买卖,皇室就是这些事儿闹挺,”第一个说话的人露出点不屑的笑,把话茬又拐了回去,“如此这般看来,这皇家的也不比咱们平民老百姓好多少,就说这殷明清多惨啊?被赶去昧谷那破地方不说,现在娶妻也娶个老娘们,我看他怕是气得要在家里骂娘——”
“砰!”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桌子被一女子一脚踢翻,滚烫的茶瞬间淌了他一身,他跳起来吼道:“娘的,什么毛病?!我好端端的吃茶,你做什么你!”
寻熹冷笑道:“当街辱骂皇亲贵族,我就是削了你的脑袋那也算替天行道!”
那男人生了一张马脸,拉下脸来格外凶悍,他一梗脖子,说:“血口喷人!我何时辱骂皇亲贵族了?我们不过在聊家中琐事,你听到什么了?”
“你辱骂临府二小姐、造谣怀光王,说得这般难听,还敢抵赖!”
“我没有,我没有!我何时说了?”那男人问跟自己同桌的三个人,“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看!他们都没听见,就你长了对耳朵?!”
寻熹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了头顶,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从前也经常下山玩,但却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这样的人。
那男人见她不说话,更理直气壮地仰起头,扯着衣服对周围看热闹的人大声道:“诸位看一看啊!都看一看!这个泼妇莫名其妙就掀了我的桌子,烫了我一身茶!还信口雌黄,说我辱骂皇亲贵族,天地良心,没有证据就这般污蔑我,还有没有王法啊!”
这番动静闹得大,店家慌里慌张地出来一看,登时怒道:“做什么,这是做什么?!谁踢的,赔钱!赔钱!”
那男人忙不叠地指着寻熹,说:“是她,是她!”
寻熹盯着他指过来的手,目光渐渐沉下去。公子给的匕首就在她的袖子里,只要她想,她就可以——
“是谁呢?”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寻熹立刻心头一松,回头道:“公子!”
弈暮予对她颔首,这是个宽慰的动作,在寻熹看来,就是不必担心的意思了。
弈暮予走到茶铺前,却发觉这男人有些眼熟。下一瞬,他想起来了,这是曾经在云衔观,跪在天师像前,大喊着天师大人佑我大启繁荣昌盛、国泰民安的人。
男人算个老皇都人,常年在街上打望,久而久之也对那些个皇亲国戚的脸都有印象,男人迅速打量了弈暮予一番,没跟哪个皇亲国戚或是名门贵族对上号,又心道长成这副模样,说不准是哪家官爷养的禁脔,这时候要是怂了,就等于承认了那小娘们说的话,辱骂皇亲国戚可是重罪,抵死不认,说不定还能敲他一笔!
想到这,男人又挺起腰,说:“就是她!这个小娘们把桌子踢翻,还烫了我一身!今天不赔钱你们谁都别想走!”
弈暮予用扇柄将他的手指轻拨到一旁,微微一笑:“误会了吧,这是我家妹妹,素来文静,怎么会踢翻你的桌子,烫了你一身呢?”
“放屁!她一脚就把我的桌子踢翻,看我这衣服,这还能有假?!”
弈暮予看着他,说:“你有证据吗?”
那男人一哑,勃然大怒道:“不是她,难道是我闲着没事自己烫自己吗?他们都看到了,都看到了吧!”
他朝周围看去,没有人理他,跟适才他问寻熹有没有证据时一样,有的确实是没看见,有的是不愿意引火上身,与他同桌的三人见事态不好,都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趁机溜走。
刚转了个身,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两个穿着道服的小孩儿。寻觉彬彬有礼地行了一个拱手礼,说:“我家公子还在说话,诸位,且听完吧。”
“很遗憾,似乎没有人能为你证明,”弈暮予亲和地劝道,“没有证据的话,还是少说为好。”
寻熹浑身舒畅,差点笑出了声,很是配合地点头道:“没错,我没有踢过。”
那男人也看出不会有人站出来说话了,当即一跺脚:“岂有此理!那她刚刚诬陷我,说我辱骂皇亲国戚,这门子帐要怎么算?谁又听到我骂了?有谁听到了,谁!”
“我听到了。”
人群之中走来两个格外显眼的男子,两人都穿着黑色劲装,长靴裹着小腿,身形皆是笔直修长,只不过一个腰间配了刀,一个腰间只挂了一块刻着临字的玉牌。
临羡过来时脸上还带着点笑,说:“我听到了,怎么办?”
那男人看见他们,脸色瞬间就白了,死撑着道:“我…我没……”
“嚼舌根嚼到临家头上,”临羡弯下腰,用手背不轻不重地拍拍他的脸,“你很有胆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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