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地
皇都,朝夕肆。
“客官下次再来啊。”小厮满脸堆笑,送走了最后一桌客人,眼瞅着人走远了,笑容骤然消散。
再转过身,二楼走下一位容貌柔媚的女子,身着鹅黄襦裙,裙腰系着薄绢,乍一看便觉得温婉可人。
小厮连忙迎上去:“柳姑娘,您怎么还亲自来了?”
柳婉下了梯,朝四周扫了一圈,细声细气地说:“我今夜拜访,是想见见你家掌柜。”
小厮哎呀一声,说:“柳姑娘,您今日来得不巧,这不最近蜀郡那边儿又要运一批瓷器来了,我家掌柜的对这些可上心,前几日就去那边儿了,您要找他,得等些时日。”
“平日里也没见掌柜的喜爱出远门,怎的现下倒是操心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柳婉拢了拢胸前的发丝,目光落在一黑一白的阴阳盘上,“小哥,你可莫要唬我。”
小厮谄笑道:“姑娘这话真是折煞我了,小的唬谁也不敢唬您和殿下啊。”
话音刚落,柳婉朝他投去轻飘飘的一瞥,小厮连忙伸手在脸上扇了几巴掌:“是小的说错话了、说错话了。”
柳婉抿着朱唇,似是不愿再细究,她顿了顿,方道:“既然掌柜的不在,我今日便叨扰了,还请小哥替我给掌柜的捎句话。”
“哎,姑娘请讲。”
柳婉步履盈盈地走出几步,柔声道:“行事之时需得想清自个儿的身份,运粮到别处是小事,可做人做事最该知道的就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厮面露不解:“柳姑娘,这……”
柳婉推开朝夕肆的门,夜风袭来,发出吱吱嘎嘎的响。
“言尽于此,小哥,有劳了。”
***
夜风萧萧,吹在脸上还有些冷。
戚文秋坐在烽火台的藏兵洞里,满眼警惕,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驻军地附近,一会儿摆头,一会儿瞪眼。
忽然,他挺直了背。
“怎么了?”跟他同样躲在藏兵洞的风小岚瞬间皱起眉,仔细盯着远处,“有异动?”
戚文秋紧锁着眉头,盯着一点,须臾,摇摇头:“没,我听见树叶声了。”
风小岚一口气还没松到底,戚文秋又是一阵猛眨眼睛,身子拼命朝前倾:“嗯?!”
“嗯?!”风小岚敛声屏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又怎么了?”
戚文秋指着驻军地外沿一团黑色的东西,说:“那是什么?”
风小岚瞅了一会儿,气不打一处来,朝他后脑勺拍去:“泔水桶!那不还是你帮着搬的吗?”
“噢,我忘了。”戚文秋委屈地摸摸脑袋。
“小子,放松点儿,咱们是放夜哨的,你这一惊一乍的容易先给我放出尿来。”风小岚语重心长地说。
“那你尿吗?我看画本子里说敌军最先杀的就是撒尿的。”戚文秋认真道。
“……不撒了。”
戚文秋满意地转过头,继续盯梢,目光移至一处亮光:“嗯?”
风小岚不太想理他,但还是问道:“又怎么了?”
“侯爷的帐子怎么还亮着?”
说起这个,风小岚也来了兴趣,冲那边瞅去,说:“跟弈公子聊事儿呢吧,三爷现下管他叫先生,我看他顶多也就比三爷大个一两岁,真是奇了。两年前我见过他一回,就在这儿,你管他叫哥哥,你认识他啊?”
“从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两年前随州刚收复吧?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遇见哥哥啊?是你们把哥哥带回皇都的吗?”
风小岚迅速回忆,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是了,这就要从三爷见色起意,硬是要与弈公子同床共枕说起了。”
油灯燃尽了,临羡又点上一盏,不知怎的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桌案上的图纸暗了一瞬又重新亮堂起来,弈暮予垂眸看得仔细,头也不擡,递给临羡一张手帕。
临羡安然受之,就着手帕揩了揩鼻子,帕上带着熟悉的香,想必是常年跟在弈暮予身边,沾上了他身上的味道。
“我洗干净再还予先生?”临羡似是彬彬有礼地询问道,浑然不觉自己用了一个疑问句,表达的是不太想还的意思。
弈暮予瞧了他一眼,说:“不必,将军曾也给过我一块帕子。”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临羡很快将手帕叠起来,放进袖袋,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先生瞧这舆图,可瞧出些什么了?”
弈暮予没有说瞧没瞧出什么,只擡指在图上划着红圈的地方点了点,说:“依将军所言,百越士兵栖居于山林,近来雨水多,物资匮乏,所以他们近期必然会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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