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灰
皇都,清心殿。
启昭帝将一本奏折重重摔在地上,他压抑着火气,沉声道:“朕当真是对他太仁慈了!”
傅黎没吭声,俯身将奏折捡起来,重新摆在桌上才道:“陛下息怒。”
“三天两头上奏要回东隅,他当皇都是什么,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殷明道脖子上暴起青筋,像是气得恨了,“朕为他的兄长、为他的君主,他却三番五次挑战朕的底线,市面上那些流言,他敢说跟他无关?!”
殷明道上位以来,有着众多大臣的拥护,尤其有着谢温眠、傅黎、巫清子的保驾护航,看上去诸事顺利,但他最在意的却是百姓对他的看法,皇都之内莫名其妙传出那些莫须有的谣言,他愤怒之外更觉委屈。
贵为帝皇,他没有办法向百姓解释,说他没有那么做、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哪怕是毫无根据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不了解他的人就会觉得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傅黎建议过殷明道抓来几个传流言的人杀鸡儆猴,但殷明道不同意,因为人是杀不完的,这时候杀了他们,就好像从侧面证明他是真的心虚,最重要的是,要殷明道下令去杀自己的子民,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既然过不去那道坎,流言盛行的后果就要他自己来承担,他没有理由证明自己没有做过,百姓也没兴趣知道真相是什么。
殷明道日日勤勉,他始终相信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流言也无法撼动他分毫,值得庆幸的是,皇都内的流言果然渐渐弱了下去。
傅黎垂眸扫了一眼奏折上的内容,说:“十二年前,明溯殿下选择回皇都与陛下角逐,就该想到失败了的后果,如今做到这种地步,委实难看。”
“他是在逼朕放他回去,前些日子传出的流言说朕弑父,他接二连三请求回东隅,朕若再不答应,岂不是要再背上罔顾人伦的罪名?”
“明溯殿下走投无路想要破釜沉舟,但只要他还在皇都,他就永远是那笼中兽,”傅黎神色淡然,字字清晰,“流言再盛也有熄灭的时候,在这皇都之内,永远不由他说了算。”
殷明道却从他的后半句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他皱起眉,沉下脸道:“莫非之前的流言,是你打压下去的?”
傅黎镇静地看着他,坦荡道:“是。”
“如昭!”殷明道重重拍了下桌案,颇为愠怒地说,“朕的话,你都当成耳旁风了吗?!百姓知道什么?他们不过是被人利用了,流言传便传了,朕没做过的事怕他们说吗?”
“陛下,”傅黎加重了语气,“您如今是天下之主,不是东宫的太子殿下!”
殷明道脸上出现片刻的怔愣。
傅黎挥衣跪下,继续道:“陛下安心,臣并未害人性命,只是派官兵稍作打压,但若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还请陛下勿要太过仁慈,陛下该知道,民心所向是何等重要,放任流言扩散于陛下而言绝无益处!”
殷明道紧紧攥着拳头,片刻静默后,起身将傅黎扶了起来:“…好,朕知道了。”
清心殿陷入短暂的沉寂,桌案上还有许多奏折未批,傅黎知道殷明道此刻心情并不好,很快便拜别,退了下去。
宫内无人不识傅黎,说来奇怪,殷明道继位,傅黎水涨船高,但他身边依旧不爱带随从,似乎离开了殷明道,他到哪里都是一个人。
“傅大人。”
走出宫门,一名暗卫打扮的青年走上前来,对他恭恭敬敬一礼。
傅黎淡淡地说:“可都处理干净了?”
“都按照您的吩咐,一个不留。”
傅黎递给青年一只沉甸甸的招文袋,目光冷冷地瞥他,说:“什么话该对陛下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记得清楚?”
青年将招文袋纳入袖中,连连点头道:“在下清楚,傅大人放心。”
“去吧。”傅黎说罢,挥袖离去。
***
“哇——”寻醒手扒在装火药的木箱子上,探着脑袋往里瞧,“好多火药啊!”
“可不是嘛,”霍兮背对他,勾着腰在另一边翻找什么东西,一边找一边搭话,“哎你先别看那玩意儿,你家公子不是叫你来拿朱砂吗?快来瞧瞧,这些玩意儿你能用吗?”
寻醒几下蹦哒过去,霍兮把一捧朱砂碰到他面前,寻醒撚起一点儿在指腹间搓了搓,满意地点头道:“可以,就是大颗了点儿,军营里居然真的有朱砂啊。”
“以前逢年过节,咱们这儿看不着烟花爆竹什么的,就把这东西和棉籽一起扔水里,能爆出声儿,听个喜庆,”霍兮把朱砂重新丢进袋子里,又给袋子打了个结,“走着,我替你搬过去。”
“谢谢霍兮哥!”寻醒掀开帘子,风一吹就带过来炖肉的香,他的肚子很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霍兮哈哈大笑:“饿了啊?再坚持会儿,搬到你帐子里了咱们就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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