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众
风还在吹。残破的门窗勉强抵挡住寒气,临羡倚在窗边,用手指戳了戳本就千疮百孔的窗纸。
木门咣叽一声被推开,临怜端着一碗面糊样的东西走进来,说:“过来喝粥。”
“伤员都吃上了?”
临怜把碗放在桌上,摆好筷子,说:“废话,最后一碗。”
“我不饿,姐你吃吧。”临羡没动,扭头看窗外头,骠骑正在帮忙清理战场。
临怜在桌上拍了拍,含着警告的意思:“都吃过了,就你搁这儿等着成仙,赶紧的,别逼我骂你。”
临羡不想被骂,走过去坐下,端起碗不情不愿地喝了一口。
“有这么难喝吗?”临怜看着他的表情,疑惑地问道,“你以前在随州也没这么娇生惯养,今晚凑合点儿,明天让伙夫…你这什么表情?”
“没。”临羡咽下一口粥,语气不太好。
他只是没料到临怜会在这里。北幽军撤离后,临羡才发现临怜居然在带着军医救治伤员,虽然她曾经在随州也做过这样的事,但那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和临瑜都相信镇南骠骑绝不会让敌人踏过身后三寸地,但昧谷守备军是肉眼可见的不敌北幽军队,一旦被突破防线,临羡毫不怀疑,神鸦阙内活的死的都会瞬间被踏成一堆烂泥。
“殷明清让你跟来的?”临羡忍不住问道。
临怜轻嗤一声:“他能管得了我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临羡从这语气中听出一点自豪,还没等他品过味来,临怜又说:“怎么,当我嫁了人就只能呆在府里相夫教子?”
临羡啧了一声,没说话,因为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他面无表情地垂头喝了口粥。
“酥娘,双珏只是担心你,”殷明清走进来,将房门掩上,原本洁白的衣裳不知在哪儿沾上灰尘和血渍,与他手腕上缠绕的紫檀佛珠格格不入,“莫说是他,我也——”
临怜几步走到殷明清身边,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不让我上战场,我就跟你乖乖待在驻军所了,还想让我怎么样啊?莫不是要把我关在府里,一辈子不让我出来吗?”
“咳…咳咳…”临羡瞬间被临怜柔腻的嗓音惊起一身鸡皮疙瘩,险些将嘴里的米粥喷出来。
但殷明清很受用,他揉揉临怜的头,无奈地道:“我并非此意,只是你身子不比从前,得小心着些。”
临羡倏地皱起眉,问道:“什么意思?”
“哪有那么夸张,”临怜捏了一把殷明清的胳膊,脸上适当露出一点羞赧的笑,冲临羡擡擡下巴,“意思就是你要有外甥女了。”
临羡本来以为会听到染上了什么病之类的话,心都提到嗓子眼,猝不及防听到这么个结论,脑子都懵了。
临怜说:“也有可能是外甥,不过我希望是个姑娘,男孩儿要都跟你似的……”
临羡豁然起身,上前一把揪住殷明清的衣领,强压怒火道:“她身怀有孕,你竟还敢让她跟来战场?”
“府中无人,酥娘留在我身边最是安全,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她。”殷明清镇静地回答。
临羡只道他强词夺理,冷冷嗤笑:“堂堂亲王,竟是连府中无人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若你说的是实话,那么请问,你一无武功二无护卫,你拿什么护着她?”
殷明清倒也不是不会武功,只是实在不出众。年少时皇子间比试切磋,他便一直比不过天赋异禀的殷明安,好在能略胜皇兄一筹,但慢慢地,殷明道也在进步,到最后他连殷明道都赢不了了。
临怜的身手高过众多男子,殷明清若是怀着用他那点儿稀薄武功保护她的念头,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报——”
屋外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沉寂,殷明清的目光凝在临羡的脸上,似是在斟酌,隔了半晌,他说:“进。”
三名士兵推开房门,显然没料到里面这么多人,在看到殷明清被临羡提着衣领时,三人神色大惊:“王爷!”
临羡没兴趣在殷明清的下属面前打殷明清的脸,脸皮还没撕破到那种程度,他手里一松,坐回椅子上。
“何事?”殷明清对几名士兵道。
“禀王爷,”士兵显然都训练有素,很快镇静下来,其中一人神态有些踌躇,仿佛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伤员已安置妥当,骠骑兄弟也都扎营歇下了,递送皇都的军报是今日拟定还是……”
话音未了,说话的士兵忽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宛如冰冷的刀锋,将他从头到尾搜刮过一遍,根根汗毛顿时在手臂炸开。
士兵欲盖弥彰地搓搓脖子,低头避开临羡这一眼。
“天色已晚,明日再议,”殷明清接过士兵的话,“都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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