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叁.回京
洛峥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看言倾帮上官澜和玉简改头换面。
上官澜一张俊脸在言倾手下变得黝黑普通,玉简那张老成持重眉目清朗的脸变得皱纹如刻。
洛峥见上官澜收拾停当,问道:“你二人,预备怎么进京?”
上官澜沉吟,“暂时还没主意。”
“不如跟商队走水路回京。”正在给玉简打理的言倾突然插口道,“滁州柳江可有不少进京的商船停泊,上官你看可好?”
上官澜眉眼稍稍一擡,眸中锋芒一闪而逝旋,“也好。明日,我去柳江码头看看。”
言倾自得一笑,“你看,你们也有没有我聪明的时候。”
玉简眸光落进铜镜,恰好看见上官澜透过铜镜与自己对视,见他眸中凛然笑意。玉简心中了然,敛眸一叹,不动声色。
天蒙蒙亮,雨歇半夜,风里尚带几分潮润凉意。上官澜与玉简穿麻布粗袄棉鞋短打蹲在码头前啃着温凉的烧饼。他们并非唯二蹲在码头前啃烧饼的,还有许多跟他们差不多打扮差不多模样的人也在啃烧饼。
玉简啃完了烧饼,喝了口冷水,抹了抹嘴,“你不管走那条路,都不安稳。”
上官澜啃完了烧饼,仔细地舔了舔嘴唇,喝了口水,把水壶栓回腰间,将手拢进袖子里,眯起眼睛来,这副模样,跟周围的人更加相似,道:“眼下还求安稳,不只是贪心,还是不知好歹。”
玉简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他阿澈么?”
上官澜道:“我知道。”
玉简一愣,“你查过他?”
上官澜轻声道:“来得蹊跷,多少也该探探底。”
等朝阳在江面上颤巍巍地露出半张小脸儿时,停泊在码头的商船准备出发。码头上蹲着的人,大多是来碰碰运气能不能在船上找一份工的。此时上官澜也同他们一样探头探脑地问着:“去京城么?收船工么?”
半个时辰之后,玉简和上官澜如愿登上一艘运货商船,是京城柳记的运布船。船上帮工家在滁州柳江,正好下船回家,便宜了他二人。柳记果然财大气粗,两个帮工居然就安排了一间小屋。虽然那小屋方圆不过一丈,只在地上铺了两床厚褥子。
上官澜和玉简点头哈腰地送走了训话的,开始认认真真地在货仓内忙活起来。仔细查看有无被鼠虫糟蹋的布匹,拿着抹布鸡毛掸子上上下下掸灰打扫。
“想不到盟主居然没有半分不自在。”玉简看着上官澜口鼻绑着干净绢布认真掸灰的模样,微微一哂。他动作迅捷,有条不紊,不像生手。
上官澜擡头看了玉简一眼,玉简一手负在背后一手拿着鸡毛掸子悠扬恣意地挥洒,不由笑道:“前辈潇洒态度,晚辈不及。”
玉简一顿,随手将鸡毛掸子放下,负手看着上官澜上上下下地打扫,“昨夜,你试出了他们的内功路数?”
上官澜道:“只看出不是中原罢了。”
玉简眉头微微一挑,“你如何知道?”
上官澜伸手拈住一只蜘蛛,从船舱内的通风孔中扔到了江中,“以公子盟的势力,中原各路门派内功心法,难道该有我不知道的?”
玉简点头,笑道:“确实不该。”
上官澜看舱内收拾得差不多了,将手中的鸡毛掸子放下,解下缚在脸上的绢布收进怀里,负手站在通风口前看船下滚滚江水,任由带着腥潮之气的江风拂过脸颊,“事到如今,前辈还不打算据实以告?”
玉简拢起双手,忽地一笑,“阿澈有你,真的不错。”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已经没有把握保住我了?”
上官澜突然转身,敛襟就要跪拜。玉简吃了一惊,正要上前扶住,却终究比上官澜慢了一步,上官澜双膝已然触及地面,双手高举额前拢住,“前辈高义,上官敬仰。”伏身一拜到底。
“你果然是太聪明了。起来吧,不用给我戴高帽。”玉简苦笑,俯身将上官澜扶起,见他敛眸低眉,神色凄惶,不由一叹,缓声道:“南掌国。”
上官澜轻轻阖眼,“我知道前朝玉是前辈一手策划。我已经查到了王府通敌叛国!只要再有一点时间,我就能拿到实证!我已经查到了……”
玉简不置可否,挑眉一笑,“只是通敌叛国?”
上官澜豁然擡眼看向玉简,双眸血红。
玉简缓缓笑开,转头不看上官澜,扯了蒙在口鼻上的绢布,将双手拢进袖中,“至少还有两三天的时间,一天说完,太可惜了。咱们交差去吧。”
入夜。万籁俱寂,风潮入耳,声微心寂。
黎明之前,湿冷尤重,上官澜忽然在幽深的黑暗中开口道:“前辈睡得可好?”
玉简不答反问:“你呢?”
上官澜笑道:“尚好,前辈费心。”
黑暗中传来玉简平和的声音,“你觉得大理王和南掌国,有何关联?”
上官澜锁眉,答道:“若不是通敌叛国,我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什么。”
“原以为上官盟主见地不同于旁人,没料到,还是不能免俗。”玉简向来平淡不惊轻尘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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