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生擡眼,看见玉凤澈,微微一愣,旋即躬身行礼,“玉爵爷。”
玉凤澈赶紧扶他站直,“你才几岁,还讲这些?”顿了顿,又问,“盟主的内伤,能痊愈吗,还需要多久?”
莫三生袖手垂头,答:“不可能痊愈的。火药震伤内腑,能捡回命来,就很好。”莫三生擡眼瞧玉凤澈,又道:“玉爵爷,盟主这一回,是真的没有命再拼了……回京路上,还请爵爷,照看一二。”话毕,恭恭敬敬,垂腰一拜。
“盟主这一回,是真的没有命再拼了……”这一句,犹如殷殷雷声滚过玉凤澈耳鼓心田,震得他脑中嗡嗡直响,“你起来,我知道,我知道的。”
“还有,之前安神的药,还不能停,烦爵爷担待。”
“好。”
玉凤澈在绕山的石阶上站定,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身形稳住。他忽地听见有人叫他,“阿澈。”他擡眼,正巧见着顺石阶下山的上官澜,他脚步轻快,走到近前。
玉凤澈见了他,心绪忽然活了。他觉出了嘴里咸涩的苦,也觉出了心里的愧悔。他快速往前赶了几步,将上官澜拉起来,袖袍一扬,便将他腰身环进怀里,额头贴着他肩膀,“上官,也让我护你一回,好不好?”
上官澜怔神,心底也不知泛上了什么滋味儿,说不清是苦是甜。他压下冲上鼻端的一阵酸涩,露出一如往常的笑意,伸手到玉凤澈背后轻轻拍了拍,“怎么了?”
玉凤澈收紧了双臂,将额头压进上官澜肩窝,他将连日积沉的苦涩愤懑化成一声啜泣,尽数吐出,“其实,在寅阳,你已经尽力,我知道。我并不怨你。我,我还两次出手伤你。”
上官澜伸手在玉凤澈背上轻轻地拍,藏了一声叹息,柔声问:“是不是三生跟你说了什么?”
玉凤澈摇头。
上官澜续道:“我太托大,带你父亲涉险,有错在先。”
玉凤澈缓缓自上官澜肩窝擡起头,垂着略有些发红的眼,闷闷地续道:“我明白你的用心。”
“好了?”上官澜仔细瞧了玉凤澈神色,见他点了头,才展颜一笑,轻声道:“回京,你怎么打算?”
玉凤澈垂头,瓮声道:“没什么打算,我与本族一向疏远,他们也无意延展至京城。”
上官澜听罢苦笑,“好,知道了。”顿了顿,又道:“那,我俩,明日起行?”
这话在玉凤澈脑中转了几圈,他便明白回京路上只有他二人,他要设局诱敌,只是以自身为饵,实在太过冒险。玉凤澈忽地伸手握住上官澜的左手,道:“你安心养伤,我能护住你的,你信我。”他瞧不清神色上官澜,心里没来由一紧,“上官?”
这么多年,倒还没有人跟他说过要护住他,骤然听进了耳中,隐隐,有些高兴,上官澜擡眸一笑,轻声道:“阿澈,我信你。谢谢你……”
这几字,在玉凤澈心底掀起滔天波澜。玉凤澈低低地嗯了一声,不大自在地将手缩了回去,又往后退了半步,一时也不知再说些什么。
翌日,上官澜玉凤澈二人打点停当,牵马起行。
倒像极了两月前二人自京城起行去杭州,连马匹都同那时一样,一匹雪出一匹浊玉。
上官澜不急不徐信马由缰。
玉凤澈瞧着上官澜潇洒自在素手擒花,心里盘桓的仍是南疆错综复杂的局势。
上官澜随手摘下一朵花,照着玉凤澈蹙起的眉心就掷了过去:“想什么呢!”
玉凤澈擡手一拦,已将花朵纳入掌心,九重瓣的淡红花朵甚为讨喜。擡眼,对上上官澜清浅的目光。叹了口气,将花朵插在了马鬃上由着它随风招摇,道:“在想南疆,总觉得还有好些事情没了结。”
“有无妄和花篱控制局面,你忧心什么?”
玉凤澈凝眉思忖半晌,道:“说不上来,就……总觉着,他们未必控制得住似的,心里慌。”
上官澜笑道:“这本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事儿。南掌在此扎根十二年,势力错综复杂,我才在这儿布置了半年不到,自然撼动不了。南疆的事儿,早晚要朝廷出面,我一介草莽,哪能成事?”
玉凤澈不答,仍垂头瞧在风里起伏的山踯躅,凝眉思量。
僻静山野之间陡然响起一串急急马蹄,玉凤澈援首去望,山脚之下竟有一队人马刺破重重深黛山色疾行。呼喝之声直传入耳中声势惊人,细细一辨,十三骑,九男四女,来势汹汹。
那一行竟直直朝着他二人疾驰而来,上官澜玉凤澈赶紧下马牵马避退。那一行又齐齐在他二人面前勒马。当先一骑是个虬髯满面的汉子,背负长刀,额头正中系了个墨黑织绳的抹额。那汉子冲着二人拱手,也不下马,问:“你二人是打璧山来么?”
上官澜笑得春风满面,朝着那人拱手,笑答:“的确是打璧山来。不知大侠有何见教?”
那汉子又问:“你们见到公子盟上官盟主和鬼手传人玉爵爷了么?”
玉凤澈眉头一跳,心中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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