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文书?”玉凤澈一怔,旋即明白了上官澜的用意,斟酌了片刻,“纵然傅将军留了些有关月氏的文书,但毕竟已是当年,眼下再看,还有用吗?”
“当年,当年……”上官澜听得这一句,喟叹一叹,不自觉放松脊背拢起双手,“其实仔细想想也不很久,五年而已。五年光景,不足以叫月氏大改军中格局,他的手劄,还是可以一看的。”
玉凤澈瞧着上官澜面上渺远得近乎空无的声色,心下一凛,脱口道:“你也想北上入军?”
上官澜一怔,确实不曾料到阿澈如此敏锐,事至于此,他便也不瞒,只道:“是,想,但成不成,还看机缘。毕竟,这是我从京城脱身的,最好的办法。”
听得“脱身”二字,玉凤澈眉头一凝一放,不再多言。公子盟让上官澜地位超然,也将他牢牢捆缚在了京城,公子盟盟主积威一日不散,他便要在太子眼前呆一日。
江荃在车外道:“到了。”
二人拎着东西下了车,江荃道:“此处不好安置马车,我一个时辰之后再来。”话毕,驾车走了。
二人投了拜贴。进廊屋喝茶,将带来赠予方卉一的礼交予府上小厮代为转交。
上官澜举着茶盏悄声冲着凤澈道:“国公府上好茶都在傅大哥和老夫人屋里,待客都是些次的。小气!”
“得了吧,也就您嘴挑。这可是今年秋天才上的新茶毛尖儿。”上官澜的话叫旁边来迎人的管家听了去,袖着手斜了上官澜一眼。
玉凤澈见上官澜要回嘴,赶紧起身朝着管家拱手揖道:“傅叔。”
上官澜见玉凤澈见礼了,恹恹地咽下半盏茶不说话了。
管家见玉凤澈守礼,也懒得再说上官澜,笑眯眯地迎了礼,道:“爵爷太客气了。”这才把人领进了偏厅。
二人拜见老夫人和国公,说了来意。提及亡子,二老难免伤心,但他们通达明白,差人将他们领去傅微尘旧时书房。
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往后院花园间的书阁子里去。没走多少时,忽而跑了个丫头来拦在两人面前。
这国公府上还能这么嚣张的丫头,只有卉儿的女婢。
领路的小厮无奈,“好姐姐,这两位是有正事儿的!您就——”
上官澜开口笑道:“七丫头,卉儿对新收的东西不满意?”
七丫头细眉一挑,脆生生地笑道:“我们家姑娘说了,要送鸟给她玩儿,八哥可不如白眉。带来的点心不错,哪家铺子的?”
上官澜擡首挠了挠眉毛,无奈笑道:“白眉那苍鹰有什么好玩儿的,还不如这八哥神气会骂人。至于点心,还真没留心是哪家铺子。”
“城东,李记酸汤和一家叫杏子的糕饼铺。”
七丫头瞧了答话的玉凤澈一眼,咯咯咯笑了几声,“想必这就是玉爵爷了,果然比上官盟主有心。我替我们家姑娘谢谢您。”说完,敷衍一礼,扭头蹦蹦跳跳地走了。
小厮见七丫头走了,松了口气,继续领路,赔笑道:“二少奶奶性子盟主也知道,得罪了。”
“无妨,我与卉儿本就是好友。”上官澜淡淡一笑,应着小厮的话,却回头来看了看玉凤澈,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玉凤澈见他忽而回头来瞧,迎上他目光,微微迟疑。还没来得及打上官澜眼中看出什么来,他却已经转头自顾自往前了。玉凤澈也只得跟着。等到了书阁子,二人开始翻看傅微尘早年留下的文书了,玉凤澈才回过味儿来,捧着薄薄手劄噗嗤一声笑了。
上官澜人在书案之后,眉头微微一锁,递来探询的目光。玉凤澈大大方方将手中书卷卷起负手在背后走到上官澜身前,隔了一条书案倾身道:“你和方小姐相识那么久,怎么就没喜欢她呢?”
上官澜眉头一挑,笑答:“我不能喜欢她。”
这份实在,倒是叫玉凤澈微微讶异地半挑了眉头,“不能?”顿了顿,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笑了笑,“也确实只是不能。”擡眼,上官澜居然还将清浅目光撂在他身上,玉凤澈叹了口气,续道:“你以前荒唐,但也只是以前。”
听了这话,上官澜眉眼一弯,笑意俨然,低头继续翻阅文书,“这边儿文书太多,只挑跟月氏有关的带走。”
饶是上官澜说了只挑跟月氏有关的,挑完了摞起来也有半人儿高。将书信手劄分门别类安置妥当了,二人拜别国公与老夫人,乘了马车回公子盟。玉凤澈瞧着车内三摞绑扎整齐的书信手劄,叹道:“这得看到什么时候?”
上官澜随手拈了一封信起来翻阅,浑不在意地笑道:“慢慢看呗,横竖日子还长着呢。”
“日子还长……”玉凤澈将这几字含在口中咀嚼一遍,也不知体悟出了什么意思来,忽而笑了,上官澜擡头迟疑地盯着他,玉凤澈难得见上官澜也有被他绕糊涂的时候,心里没来由就更高兴了,道:“五年光景,也早够让你将月氏兵力打探清楚了,为何还要费心看这些?”
毕竟其中内容他也看过一些,这些书信手劄,书信报喜不报忧,手劄带着一股子少年义气,不很中肯,哪能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上官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探手抚触陈旧的信纸,“只是想看看当年的辽之远在月氏时的风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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