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没了热闹看,林云渺这才招呼兵众回营,方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演武场登时一空。
上官澜仰面躺在演武场中,脸上笑意不收,狠狠锤了傅微介肩膀一拳,道:“若是我马上有鞍,肯定赢你。”
傅微介也仰面躺着,回嘴:“那可未必!”他坐起身,伸长手臂将上官澜带来的长|枪捞进手中掂量,“铁梨木的枪杆儿?”话到此处,他神色一黯,“你那柄浑铁银枪,我还替你留着呢。”
上官澜脸上笑意不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那枪,你替我收着吧,用不上了。”他俯身去拾傅微介握在手中的枪,一提之下,竟不曾提动,上官澜一怔,“傅兄?”
傅微介收紧五指捏紧长|枪,力道大得手背青筋浮凸,“如今,你恢复了几成?”
上官澜五指搭着枪杆儿,笑答:“便纵只如往日之十一,旁人也奈何不得我。”
傅微介颓然松开五指,低声道:“我知道,我就是心里不好过。”
上官澜提枪上马,道:“你啊,该为我高兴才是。”白马晃了晃长尾,溜溜达达走了。
傅微介擡眼去瞧上官澜,他的潇洒落拓未减半分,一身轻甲也压不住周身风流。确实该为他高兴,他以前心似浮萍,了无牵挂,如今心有挂碍,愿求安稳,确实强些。
练枪的热闹散后,不多时,暮色将垂,笼罩边城,远山托着落日,由着它染出漫天通红的霞光。玉凤澈正在此时,提着酒葫芦,披着一身晚霞,绕去琳山关后山。
后山草野茫茫,此时积雪未融,草芽未发,放眼去望,一片斑驳,叫晚霞一映,倒不那么凛冽。排布整齐的圆帐也戴着一层红纱,有几分可爱。他绕过若干圆帐,瞧见雪出端立,身上冒着热气,上官澜正卷着袖子刷马。雪出让刷得舒坦,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瞧见那一人一马,玉凤澈噗嗤一乐,生出几分不好分辨的心思,他顺着这心思,将酒葫芦系在腰后,藏进斗篷里。
上官澜探头来看,笑问:“阿澈怎么来了?”
玉凤澈拔步行至上官澜身前,隔着马背与他说话,“饭后得闲,来看看。你怎么还亲自刷马?”
“雪出性子怀,除了我没人能料理。”上官澜衣袖卷到手肘,正拿温热毛巾擦拭马身,“北防军才驻进琳山关,正是事儿多的时候,你到这儿来偷闲,不好。”
玉凤澈回:“我这校尉的军职也就是挂着好看,军务全是都虞侯料理,我只帮他打打杂。”他伸手轻轻抚了抚雪出鬃毛,没见它使性子,这才放心,伸手帮着打理。
上官澜挑眉,装模作样地问道:“是哪一位都虞侯啊?”
玉凤澈被逗得一乐,偏头去笑,眼风却斜睨着上官澜,眸中尽是戏谑,“就是二狗子。你说你,非占这口舌便宜,有意思吗?”
上官澜答得理直气壮,“你都笑了,可见是有意思的。”
玉凤澈乐了好一阵,又道:“听说你去寻傅总司练枪,还输了?”
“啧,我赢了他那么多回,也该让他赢一回。”
玉凤澈一乐,也不驳他。
待雪出被伺候舒坦,自行溜达去时,落霞已沉,天色尽昏。玉凤澈这才将藏在斗篷里的酒葫芦解下,递给上官澜,“你的葫芦,我给你带来了,还灌了些黄酒,来路上,已喝了少许。”
上官澜接了酒葫芦,一掂便知,这里头只剩了一斤酒,来时怕是本就没有灌满,他瞧着葫芦腰上系的绳儿,一段灰白一段绯红,像是他的新旧光阴,一同缠在这旧物上,再被他拎在手中。上官澜摩挲着葫芦腰上的一圈绳儿,轻声问:“都换了新的,旧绳怎么不解?”
玉凤澈笑答:“你既留了它十来年,想必也是不舍得,我怎么好解了去。”
上官澜听罢,便垂眸笑了。
他的笑声闷在喉间,听得玉凤澈又羞又躁,逼得人生硬地转了话题,“还有三日便拔营了,苏停春和十二鹰他们,还不曾回来?”
上官澜敛了笑,道:“等等吧,等不来就算了。”
玉凤澈一惊,“就算了?”当初也不知是谁,在京城气得直骂混账东西。
“不然呢?我还能上天遁地把他们揪回来不成?各看造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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