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花与鹤
花篱才在吊脚楼临窗那张小榻上坐下,便咳出了一口血。那血颜色很淡,粉的,落在他深色的衣襟上,倒不甚明显。他擦拭了一下唇角的淡色血痕,道:“药瓶和……”话到此处,花篱犹豫了一下,眸光略一闪烁之后,才继续道,“小信筒。”
殊无妄动作很快,他不仅给花篱送来了从他身上搜出来的药瓶和信筒,还带来了七生花的解药。
花篱取出三瓶药中的两瓶,各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殊无妄,道:“一起服下,经脉间阻滞消失之后行气两周天便好。”
殊无妄接了药,依言服下。行气两周天之后,毒解。
他再次看向花篱时,花篱正拨弄着手中的信筒,约莫是察觉到他正在看,花篱手中动作一停,擡眼来看,笑了一笑,道:“惊云弓这样易信他人,可不要被人暗算了去。”
殊无妄看着花篱,并没有接话。他方才,确实没有对花篱生起防备之心,若说只是因为此刻花篱的命还攥在自己手里,那未免有些偏颇,殊无妄不动声色地摁下心头升起的一丝不快。
毒毕竟未解,花篱眼中的渗血已让他有些看不清,所以他拆解信筒的速度很慢很慢。就在殊无妄准备开口劝花篱先行解毒的时候,只听“咔哒”一声细响。
花篱松了口气,道:“开了。”他从信筒中抽出一张很薄,卷成细卷的一张纸,递给了殊无妄。
殊无妄略一迟疑便接了,细细地将纸展开,这是一封被做过记号的密信,上面用红色的笔墨圈出了真正的信息。只有四个字“杀二王子”。
花篱不等殊无妄开口问,便自觉道:“这是大理王给我的密信,澜沧江边,就是我要过江去杀南掌的二王子。大理王与南掌的关系,密切得远超你们所想。”说完这句话,花篱又咳了起来,且又咳出了血,这次的血,颜色艳烈很多。
殊无妄再坐不住了,抄起七生花的解药塞进花篱嘴里,逼迫他将药混着血沫往下咽。接着,伸掌,以掌心劳宫xue抵住花篱后心灵台xue,催动内劲化开药力。
花篱只觉得自己仿佛咽下了一团滚烫的火,咽下之后,五脏六腑便烧了起来,但当殊无妄的内劲催进之后,那火焰的燎原之势便被制住,顺着殊无妄内劲的引导,徐徐流经他的全身,将他脏腑经脉间的阻滞一一化解,让他想起了自己被泡在药浴里时的舒适和熨帖。花篱沉在这种感觉里,脑子里想的却是——果然是殊无妄,连心法都是这样中正和煦的路子。
殊无妄合着眼,调运自身内力带着药力在花篱经脉肺腑流转,他能察觉,约摸是从小与蛊毒为伍的缘故,花篱内腑经脉已与常人不同,七生花对他造成的影响也比他所想的更加深重。若解毒不够彻底,花篱内腑怕会留下不轻的暗伤,极难调理。
正有条不紊在体内行周天的内劲陡得凌乱,在经脉间胡乱冲撞起来,钻心蚀骨的疼痛随着内劲转瞬撞进四肢百骸,殊无妄闷哼了一声,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
正是此刻,花篱暴起,脱兔一般越窗而走,将自身轻功身法施展到了极致,一息之间,便已掠过数丈。
殊无妄张开充血的双目,也只一息,他便抓了弓箭在手,搭箭张弓,瞄住在林间起落的身影,射出了一箭。弓弦鸣响如筝鸣,箭尾带起的风声犹如尖啸。
花篱听见了身后的惊弦声与箭响,但是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试图闪避,他心里清楚,惊云弓殊无妄的箭,是躲不开的,就算看见,也无法躲开。所以,他被那力道奇大的一箭贯穿了左肩,箭尖透肩骨而出,巨大的力道令他彻底失去平衡,从树梢上重重摔下。摔落过程中,他察觉自己发髻散了,猛地回手一抓,将险险摔落出去的发簪捞回手中。从地上爬起来时,他顾不得身上的箭伤,仍旧往前奔逃。
看见分明已经中箭自树梢摔落,却仍旧爬起来继续奔逃的身影,殊无妄陡然被狂怒攫住,爆发出了一声怒吼:“花篱!”这吼声中灌满了内劲,震得山间群鸟嘈杂慌乱地自林间飞起。
花篱在奔逃间听见了这一声怒吼,勾唇笑了。
殊鹤,原来你也不真是石头。
殊无妄的动静早惊了叶无枚与殊无妄。叶无枚莫仓二人掠进吊脚楼时,见殊无妄双目充血满襟鲜血跌坐在窗前,手中还抓着一张弓,花篱不知所踪。
第九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