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花与鹤
林寸山在大理王府的地界上死了。这头,大理王府疑心麾下江湖势力反叛;那头,为大理王府所用的江湖势力疑心大理王府事败,正要撇清自己与江湖势力的关系,清剪羽翼。加之恒先生与殊无妄的有意运作,大理王府与南疆诸多门派之间开始了无休无止的相互猜忌与倾轧,事情逐渐越闹越大,最终将整个南疆拖进了飘摇的血雨之中。
直到次年正月。
大庆十三年,殊无妄久驻南疆的第二年。这一年开年的正月底,有一条大鱼,从南疆游了出去。这一条大鱼,是南疆玉家家主。南疆如今的格局,起源就是南疆玉家手中的前朝玉矿。
前朝玉矿,是在大理王府浮出水面之前就引动公子盟惊云弓的大鱼。
所以,玉家家主忽然现身,瞬间将南疆的一切矛头引了出去。几乎将南疆掀翻的血雨,冲着玉家家主一人兜头罩下。
饶是公子盟盟主上官澜亲至,也没能将玉家家主带出这一场血雨,连上官澜本人,都被这一场血雨牵连得重伤,险险不治。
于是,为了这一场血雨,公子盟盟主上官澜亲至南疆,于璧山落脚。
扶灵山收到消息时,几乎吹翻南疆的这一场腥风血雨,已经叫上官澜压得连风声都不敢漏一丝儿了。解了封山之禁,外头的消息也跟着纷至沓来,哪怕已是事后的消息,也看得月月心惊肉跳,连连道:“幸亏幸亏,幸亏师父决断,封山闭关,不然扶灵山肯定熬不过这一遭。公子盟盟主亲至,不知道南疆又要起什么风浪。”
花篱轻而深地吸了口气,道:“不会了,就算有风浪,也不在江湖了。”封山大半年,如今,连最深重的左肩上的贯穿伤也已好了,只是一旦逢雨或大雾,肩骨缝里便渗出丝丝缕缕的疼来。这一处伤,终究如他所想,会随他一生。
月月没有听懂花篱的话,问道:“为什么?”
花篱又忍不住探手去摸枕下压的墨翠簪子,靠它沁出的凉意来压自己杂乱的思绪,封山的这大半年,很多个日夜,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公子盟盟主来南疆,本就是为了歇止风浪的。他在这里,南疆武林就掀不起风浪。但他来了,大理王府就坐不住了。所以,将来的风浪,只在大理王府和公子盟之间。”
这一回,月月听懂了,只是她不敢相信,犹疑了片刻后,方才问道:“公子盟,这样厉害?”厉害到,能凭一己之力,压制几乎将整个南疆武林制在手中的大理王府?
花篱漫不经心地道:“是,公子盟,就是这样厉害。它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江湖门派,而是大奕皇帝插在江湖上的一把刀,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月月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不太清楚公子盟这一把刀到底会如何运作,所以并不明白公子盟的可怕之处,但师父说得这样庄重,大抵也是可信的。
花篱又说:“给璧山去信,邀公子盟盟主来扶灵山一叙。”
“啊?”月月的樱桃小嘴张得大到能塞鸡蛋,“为,为什么呀?咱……咱们握在璧山手里的把柄那么多……请,请他来干什么?”
花篱一乐,道:“正是因为把柄多,才要请他来。”
公子盟盟主上官澜到时,已是一个月之后。花篱坐在大轿里,隔着纱帘看上官澜。传说中的公子盟盟主,果然是天下无双的人物,有顶顶清俊的样貌、独步天下的心法、坦荡开阔的胸怀……上官澜不提旧事,只谈合作,心下毫无此前花篱暗算殊无妄的芥蒂。
态度干脆到花篱根本拿不准究竟是殊无妄将此前扶灵山对璧山的暗算瞒下了,还是上官澜一直知道,只是不介怀。
花篱按照习惯治宴,上官澜身上带伤,饮酒不便,他也不好强求,但上官澜在宴上言笑晏晏的模样,却叫花篱想起了一件事。
殊无妄第一次见他时,曾对自己笑了一笑,说:“你像一个人。”
他当时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如今,见了上官澜,他才明白,殊无妄是从自己当时的神情里看见了一星上官澜饮酒时的情态,所以,才会破天荒地对自己一笑,所以,才会饮下自己推过去的那一盏酒。
只是因为,他有幸,在那时候,有一点点,像上官澜……
难怪殊无妄纵容他胡闹却从不肯正眼看他……不过也是,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上官澜只在扶灵山盘桓了两日,便匆匆起行。花篱知道他们尚且不能全然信任自己,也并不强留。何况,肩上的伤又总在疼,疼得他神思倦怠,再顾不得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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