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样的调侃很合适,能让梁时南短暂地出现在徐冷书的话题中心,而又很快失去关注。
甜头之所以为甜头,就是因为短暂而美好。
梁时南善于享受甜头。
变故发生在高考前一天,梁时南从护工那里得知周苑自杀,已经从疗养院迁至医院有一段时间了,而梁起勋只字未提。
梁时南寻到病房,很快被匆匆赶来的梁起勋抓住,勒令他立刻回到学校准备高考,说“她本来就想死,死了也是死得其所,但如果影响了你高考,就是死有余辜”。
积累多年的恨意在瞬间爆发,他第一次冲梁起勋动手,将他压在走廊的护栏上,上半身悬空,让他感受一下“死”是什么滋味。
但很快就被保镖扯开,梁起勋反手抽了他两巴掌,说要不是看在高考的份上,今天就要让他也跟着住院。
梁时南戴着口罩,被送回宿舍。
那晚,梁时南没有睡着,第二天浑浑噩噩地上了送考大巴。
真是可惜,那些题目他都会做,可他却没有写下一个答案,沉默地交了白卷。
人命算什么,在有些人的眼里竟然会不如这样一堂考试。
他怀着报复的心,要叫梁起勋的所有的期望落空。
等至第二日考试,梁时南连去都不想去了,上送考大巴前从人群中悄然脱离,避开学校的摄像头,走到了大礼堂的后头。
手机关机了,梁时南的身边除了鸟叫声,什么都听不见。
他睡了很漫长的一觉,仿佛回到儿时,周苑在花房里坐着,脸上是恬静的笑容。他手里握着一个很小的铲子,在费力地捣鼓花园里的泥巴,结果用力不当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哇哇大哭。
周苑笑着过来,柔软的长裙叠在地面上,纤长的手臂拥住他将他抱起来,说“我们南南怎么这么不小心”。
后来的画面光怪陆离,有周苑与梁起勋的争吵打斗,有周苑发疯般地从二楼一跃而下,还有周苑哭着摇晃他的肩,无止境地问他为什么。
梁时南不知道为什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如果有选择,他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醒来已是日光西沉,他手脚麻木地从阶梯上爬起来,听见四周躁动的响声。
考试结束了。
他仰头看欢跃的漫天霞光,下决心要带周苑离开南城,但在此之前,他希望可以再见徐冷书一面。
他们约在大礼堂见面。
梁时南去洗了把脸,早晨出来的匆忙,他没有带任何东西,只能又去小卖部选了一只带着小猫吊坠的自动铅笔和一瓶粉色的饮料。
希望这份不太精美的礼物可以让徐冷书记住他。
等到天幕彻底变黑,都没有等到徐冷书。
他打开手机通信,一时间被电话挤爆,抓紧拉黑了和梁起勋有关的人以后,梁时南给徐冷书打了电话。
嘟声不断,一直到“您拨叫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梁时南皱眉,再次打了几个电话,仍然无人接听,他改而打给大橘,意外的,对方也没有接听。
梁时南在一瞬间觉得天地间空荡荡的,无力感包裹了全身,无所适从。
他匆忙地开始翻看自己的微信,一条条看过去。
良久,他想起班群里口嗨时蒋正义报过自己的电话和地址,他找到以后拨过去。
起初也是没接,第三个电话,蒋正义终于接了。
但是带着哭腔的。
“谁啊?”蒋正义哭着问。
梁时南自报家门,蒋正义显然愣了愣,然后说:“你没考试,你……”
“徐冷书和你在一起吗?”梁时南打断他。
接着电话里沉默了,五秒以后,蒋正义大哭:“徐冷书……徐冷书……徐冷书出车祸了……”
梁时南大脑一片空白,蒋正义的声音如同深渊中的嚎哭,拽着梁时南的心不停下坠到无底空间之中。
他听见自己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蒋正义又哽咽着强调了一遍,然后说自己要去陪徐冷书的爸爸妈妈,飞快报了一下医院的地址就挂了电话。
梁时南站在铁质楼梯上,愣了片刻便疯狂地往校外奔去。
不是周苑在的医院,他问了几次才走到徐冷书所在的手术层,但只看见拥着张美颜,瘫坐在地的徐国昌。
蒋正义跪在一旁,边哭边安慰他们。
他进来时,张美颜晕过去,被大橘搂着的向宁也在同时发出了尖锐的哭泣声。
梁时南抓着手足无措的瞿行,问:“怎么了?”
瞿行双目呆滞,眼眶里同样蓄满了眼泪,半晌,讷讷说了一句:“徐冷书……死了。”
徐冷书……死了。
梁时南微微探头过去,瞪着瞿行的双眼:“你说什么?”
瞿行没有办法说第二遍,控制不住情绪地背过了身,伏在大橘的肩上大力哭了起来。
整个家属等候室均是哭声,梁时南浑浑噩噩地站着,意识抽丝剥茧,明白过来——徐冷书死了。
他脚步跌了一下,用手撑住墙。
不知过了多久,徐冷书被推出来,身上盖着绿色的手术布,梁时南在缝隙之中瞧见了徐冷书的脸。
他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只是睡着了。
而这一眼也成为了梁时南往后十几年里,薛定谔的梦境——是美梦,亦是噩梦。
后来,已经摆脱了梁起勋束缚的梁时南从蒋正义口中得知,徐冷书当年之所以出现在那个十字路口,是因为赶着坐车回学校。
是为了赴约。
浅浅从小梁视角写一下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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