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晚间时张崇福照旧来到赵明闻房中,她们母女二人是早已习惯一起吃饭的,这是从前在京中就已经成为惯例的。赵家本就武人出身,又向来子嗣不丰,家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规矩。老人又总是爱热闹的,面前若是只有一个女孩,外头孤零零一个赵安时,那成了什么样子,总归是年纪大了,外头人也不会说多少闲话,照旧还是归在一桌上。
如今到了草原,张崇福与赵明闻还是承袭了这个规矩。
“你怎么想的。”张崇福默不作声,却也吃不下饭,随意地挑了两筷子,便瞧向赵明闻,直等到她一碗饭香甜咽尽,这才开口询问。
赵明闻原本并不像表露出来,只是瞧着张崇福的样子,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揣测,又听她这么一问,更加确信了。她心中不由有些无奈。
事实上,赵明闻是绝不想让事情传扬出去的,这毕竟将使她落入下风,但人的嘴又如何能完全阻住呢。流言总是从不知名的角落飘出,就算是有意纠察,也找不到根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子总是过出来的,难道还有其他的路?”但赵明闻也并不愿意对张崇福说出自己真切的想法,这或许是出于一种其内心深处对亲人的保护,又或许是更多的东西——这里头的繁杂心绪,只怕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张崇福叹了口气,再次询问道:“你就这么老实?”
赵明闻照旧打着马虎:“阿姨且说一说,我这什么时候不老实了?我对您不向来是有问必答,从不欺骗吗?”
张崇福知道自己勉强不了她,也便不再追问了,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往外头一望,一面道:“我去给你收拾行装。”她没有埋怨,也没有指责,而是如同赵从峥在世时一样,平静地替她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谁跟着你去?”
赵明闻知道自己瞒不过她了,只得勉强唤道:“阿姨!您……”
但张崇福却不以为意:“好了,军中的事情,谁又能问呢?该有的规矩我都明白,你也不是仅仅为我这一个人隐瞒的,只是明闻,我还是一样的话,一样如你阿耶在世的时候说过的那样。”
她转过身来,凝望着赵明闻:“我知道我是拗不过你这性子的,出门在外,音讯难通,一应的事情都全在你自己身上,只盼着你好歹还记得家里人,不要以身犯险。”
张崇福说完此话,便停了下来,,她垂眼失神许久,这才叹道:“好孩子,千般万般话我都说尽了,听与不听,那便不是我能企及的了。哎、去做吧,总归是有人要做的,这本来就是你的命。”
命?什么是命?又是谁预定的命呢?赵明闻从来不相信这个,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出自于本身做好的利益权衡,无非是世事要求如此,其实也没有什么。
但的确如张崇福所说的那般,她是一个足够执拗的人。这有好处,自然也有坏处,只是赵明闻却从不将那些坏处放在眼里。毕竟,只要达成了目的,那么人们也仅仅只会看向目的,而不会去更多地根究其中。
赵从峥是正人君子,但赵明闻自认为是个小人。
小人做事,那都不择手段,这本来是个值得称赞的地方,所谓兵行险着,不就是出自这里?只是旁人,那些执掌更高位置的人,不愿他们通过自己无法掌握的渠道一点一点爬到与自己并肩的位置,因此称呼为小人。
真正地去掂量两边的行径,倒也没什么不同。
赵明闻于是回答道:“我知道,阿姨。”
一旦要调动军队,声势必然浩大,人们很容易地便分辨出府衙当中的动向。拂云城位处冲要之地,四面来的探子并不在少数,此时异动更多。
赵明闻虽然将心思短暂地从庶务上挪开,但对于城中的巡视关切仍然不少,几日下来,接连拿住了不少人。只是这些人到底并不知道太多的东西,可以利用的地方更少,让不少期待立功的兵士都感到了失望。
“哎,真是晦气,好容易得了这么个空当,结果抓住的不过是个小喽啰!白瞎了我那好酒。这还蹲了一晚上呢,一点好都没捞着。”秦德忍不住骂了起来。
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兵士,从来也没在上官面前露过什么脸,如今却正是议婚的年岁了,托这公主属卫的响亮名号,好歹还是找了个好人家。只是这属卫的禄米,往常他一个人花销,倒还勉强能支应,可如今家中要添一张嘴,自然就不够了。没奈何,他只能将目光投到了这抓探子身上,指望好歹得个提拔,也好为将来做打算,甚至不惜花了些银钱买了酒肉贿赂上司,好得个天时地利的好机会。
“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瞧瞧,这不是抓着了吗?这月末,必然少不了你那一笔。”一旁的那人听不下去了,拄了拄秦德。
“哎呀喂,这才几天没看啊,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可真行。也不瞧瞧,这到底是谁的地界,怎么不长眼睛啊,公主面前,还敢撒野?倒叫我们没日没夜地,还得提防着。”这抱怨的一人一面说着,一面舒展了身体。
“你说、说这弄的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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