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临王甚至已经看清了大豫的现状——兵力不足,集权分散。
燕云之地是临试探所用。临当然知道那燕云十六州是大豫的国土,也格外明白先前豫临和平条约明写着井水不犯河水,但先前合力与辛一站,豫之兵力早暴露无遗。即便其强撑着供足了人手,也明显军心散漫,不成一忾。
于是临王起了野心。
起先只是小心翼翼,临王派了三个部落上了山脉,而后入了中原,再是将那军营扎在了山脚,月渐推进。
燕云乃大豫国土,有那般绵长的山脉隔着,若豫要出兵击退临国那三个部落百来号人,则是轻而易举之事。临属理亏方,这进犯的人被杀了,他们也断不可能再做些什么。
可临使就只是去了豫都城汴京友善提点了几句,豫王便直接派发了八十一箱黄金送来大临——
这幅姿态,就好像压根不敢出兵似的。
不敢出兵原因无二:惧怕冲突;而惧怕冲突的原因只有两个:调不动兵,没有兵调。
自古用江湖人的力量护卫送官镖的不少,但这大豫竟沦落到求将离谷帮忙,恐怕那两个原因都占上了那么些。
而没兵的情况之下,大豫又能如此爽快地掏出八十一箱满当当的黄金,那他们......定是在兵力不足的同时,国库丰盈,衣食无忧。
“这便好像是只流着油的肥牛在席间跳舞,告诉临王‘我大豫有的是钱’。”顾杪道,“临会从试探变为有恃无恐,会将在榨干了北豫的价值之后,再吞并这块土地。”
萧鹤别笑了声,嘲道:“那我将离谷也算是‘助人为乐’了。”
说话间,已经能看得到不远处那滔天的雾气了。
西景的暗谷就藏在边界线的深林之中,只要冲着那血腥味最浓的方向走,很轻易便可找到锁魂塔。
锁魂塔本就无限时无限次地招募着死士来搏欢迎着有钱人来赌,便是断然不会在其外设置什么拦路的机关。
那熟悉的头骨大门跃然眼前,臂骨磨成的门闩自动敞开,阴森森的血风从内吹出,但这一次,终不再用冲着那斗兽场而去。
“这座塔共有四十九层,最上为一层,最下为四十九。若从观席道走,则只需给每层的收费关口相应钱俩,一层三钱银,二层六钱,以此类推。入最底四十九层之时,只需趁贵宾室巡逻傀儡调班之时制停东角换气扇,从扇叶缝隙中钻入,便可直达再下层的锅炉房。”顾杪道。
说完,她还有些不放心,便又补充道:“锁魂塔虽机关繁多,但大都是针对斗兽者的——禁他们逃脱,防他们对看客暴动。然对于付了钱进去豪赌的观众,他们倒是仁慈宽容许多。”
景人虽不问世事,但人活着,怎么着也需要钱:吃饭,喝水,看病,买药......就算是一辈子只爱研究机械,也得花钱找人买自己不会做的零部件。
故而这锁魂塔存在了许久也不曾倒坍,反而里面奇奇怪怪的小机关更多了些。
说及此,顾杪忽而尴尬了下:“但我......没钱。”
虽知萧鹤别断然是有钱的,但顾杪总还觉得自己年纪大些,就这么理直气壮死皮赖脸地要萧鹤别付钱,有那么些过意不去。便是怎么着也得提上一嘴,也算是让心里有那么些顺畅。
萧鹤别瞧见她那难得的窘迫模样,“噗嗤”笑了:“那师姐此次用了我的钱,打算用什么来偿?”
这问题给顾杪问得懵了。
以她对萧鹤别的印象,这小孩向来沉稳得很,就算不沉稳,也得是那种正儿八经的闷葫芦。如今这话倒是显得格外轻浮,还颇有点调笑的味道。
倒不是说不能还或是不想还,就是顾杪心中被震得有些不知该作何回应。
她愣了会儿,而后讷讷地看向萧鹤别,却瞧见对方眼底闪过了一丝狡黠。
萧鹤别笑道:“既然师姐想不到,那便算你欠我一笔账,我日后想好了找你讨,如何?”
顾杪总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什么不得了的奸计,但她怎么想也不觉得萧鹤别会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与此同时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最后绞尽脑汁了也没想个明白,便还是作罢默认了。
那锅炉房的通风管道仍旧敞着,里面的管道转口也与顾杪印象中的差不了多少。
可能是这会儿身边多了个陪着的人,便是觉得没走几刻就到了出口。
外面的天亮着,出口处确如所想一般有白雾缭绕,远观可见城郭影绰。冲着那城郭方位走,不下半日便可抵达。而如若途中好运遇上了进城的蒸汽三轮车,则可花上两枚铜板搭个顺风车,直达西景原本的都城——烟城的城脚。
这里城门的城墙不高,上面的瞭望台空无一人,下方的城门大开着,除却门边一个收钱的机械傀儡之外,再无其他。
那机械傀儡在景外多少还是有些记载,说是其手中有托盘,盘中设称,称则用来称钱币的重量。十一枚铜板进一次城,如若未在城中惹是生非,则离城时退还十枚,公正公道。
烟城是西景为数不多叫外界人所知的大城市,寻常那些个进景的商贾就是来这里做交易。便是若想问路雇佣车马的话,也需入此一探。
城内多是些黄澄澄的土楼,楼上挂着一串串不灭的瓦灯灯笼,街上走着零星三两喷着气的小车。地上的燃车轨道偶尔会绊倒低头研究手中书卷的人,人们通常只会“哎哟”一声,而后习以为常地拍拍屁.股走人。
路面上有些黄黑的油污,新的旧的叠在一起,从地面蔓延到屋垣,倒是给这黄蒙蒙的地方增添了不少层次。
这里建筑的拐角缝隙中无一不遍布着或粗或细的管道,交交错错,蜿蜒埋入地下,想来也当是那些工坊的排气管,一路排至外围的环山……不、不对。
顾杪骤然意识到,从方才起就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从锁魂塔的通风管道出来之后,应当是白雾迷眼,看不见一点城郭的影子才是。”顾杪迟疑道。
萧鹤别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凝重了起来:“那便是迷阵的白雾变得少了……你是想说,可能有人破坏了迷阵闯入西景?”
话音刚落,前方街角忽而出现了道格外熟悉的身影。
那人穿着件朴素的衣裳,神色匆匆,好像在躲避着什么人似的,脚步凌乱,气息虚浮。
萧鹤别心觉不妙:那是......
“是宋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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