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使就行!”上官澜浑不在意,撤开一步,长枪倒提去扫傅微介送过来的枪尖,岂料傅微介这一下是灌了狠劲儿,他随手一扫也没能破了来势,双眼一亮,喝了一声彩,这才开始认真与他拆解起来。
上官澜使枪也透着一股子随性潇洒,刀法剑法鞭法能化用的全用了,诡谲多变。身形也灵巧轻便。傅微介路数踏实,点刺缠打拨拿圈招招浑厚章理可循,脚下步法沉着不动如山,与上官澜轻便活脱的路子拆解倒也不落下风。
打了好阵子,上官澜身形依旧轻巧跳脱。傅微介却面色带红长枪来去势头已然缓滞。
傅微介呵然一声,长枪照着上官澜头脸劈下。运枪压下之余,脚下留力。看似简单,却有若干后手。
上官澜足尖一点,横身掠起,右手一扬将手中枪尖儿送往傅微介面门,可惜差了三寸。傅微介果然变招,长枪顺势一带眼见着便要抽上上官澜腰腹。上官澜笑了一声,左手在枪杆儿上一扶,借势往前一窜,枪尖儿稳稳停在了傅微介眉心。
上官澜胜。
傅微介收了势,有些丧气,又不服输,柱枪而立,双目瞪得浑圆,“下回我们在马上比过!”
上官澜笑呵呵地甩手将长枪掷回兵器架,浑不在意地拍了拍手,“比就比,怕了你不成!”
两人还待讨教刀法,岂料竟有府兵跑了来,附耳在傅微介耳边说了句什么。傅微介听罢,挥手斥退那人,掷了手里朴刀冲着上官澜道:“到了,你去吧。”又挨到上官澜身侧,轻声嘱托,“听说脸色不大妙,你当心。”
上官澜一乐,“知道了。”
书房门前立着个一团和气发白无须的老者,乐呵呵抄着手,见上官澜来了,便道:“来啦,进去吧。”说着便伸手启门引他入内。
上官澜躬身一礼,“谢公公。”唇角还带笑意,眸光早已敛尽锋芒犹如古井深不见底。
上官澜踏入书房,眼风一偏便瞧见了左首珠帘之后安坐的老者。他正斜着身子靠在椅上养神,隐有倦意。
上官澜敛襟跪拜唱礼。
玄阳帝睁眼坐直身子,垂眼瞧上官澜,眸中笑意戏谑锋锐,“听说,你,以玉凤澈家眷自居,入住四方馆,与他同寝同食,可有此事?”
上官澜跪禀:“确有此事。”
玄阳帝眸光铮然如刀,上下打量他数次之后,方嘿然笑道:“有意思,胆子不小。”
上官澜默然不应,室内霎时沉寂,落针可闻。
二人一跪一座,僵持不动,雷霆隐隐,风雨无声,半晌,玄阳帝方放松脊背,倚入椅背,道:“上官澜,你一向聪明,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上官澜伏拜于地,朗声道:“草民叩谢皇恩。”
“去吧。”
“草民告退。”
傅微陌、傅微介兄弟二人正站在另一重院的廊下翘首以盼。等上官澜出了院门,又赶紧围将上来。
傅微陌见上官澜全须全尾,不由缓舒郁气,一面引着他往外走,一面缓声笑道:“上官,你是真有胆。”他压低声音,续道,“据公公说,圣上听说你回京的消息,便与左右玩笑,说你此去南疆立了大功,赐金赐银,都不如赐一段好姻缘。君无戏言,八成,连人选都物色了。”
“谁成想,信儿还没来得及往外出漏呢,你就成了玉爵爷家眷。我们几个听说,可都为你捏了一把汗。”
“现在还不至于撕破脸,功过相抵,差不多。”上官澜抿唇一笑,“劳你们为我操劳。”
傅微介不善言辞,亦步亦趋跟在上官澜身侧,将人送到门口,临别,拍了拍上官澜臂膀,竖起大拇指,道:“真有你的。”
上官澜笑得一团和气,拱手,“好说好说,客气客气。”
出得国公府,上官澜牵了马,溜溜哒哒回四方馆。
四方馆内,玉凤澈正歪在矮榻上翻书,仍是上官澜带回的卷籍,所录或详或略,桩桩件件,有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偏生在一条线上,越看越觉玄妙,越看越觉心惊。
窗被推开半扇,玉凤澈侧眸去看,见上官澜正挨着窗沿儿,支颊瞧来,笑道:“若是我手底下的人有你一半尽心,我能省多少心。看你也看了不少了,说说都看出了什么,我就不看了。”
玉凤澈合卷,思忖一阵,缓声道:“大抵只两件事。其一,南掌王植入的势力,已蔓延至江南,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盘磨江南两广,不如死守边疆,阻塞消息。其二,襄阳收尾草率,月氏王已悉知其子身死襄阳,两年内,必有动作。”话毕,抿唇儿擡眼瞧上官澜,眸中暗藏几分羞怯,硬是叫上官澜看出款款风月。
上官澜俯身,附至玉凤澈耳边,低声道:“聪明,通透,不愧是我家阿澈。”
玉凤澈耳尖通红,将上官澜搡出去,不由分说关了窗扇,却又有低低的笑声自窗隙钻进来,拂过他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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