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凤澈一路心神不宁,大理王一行身手不弱,原本计划他们埋伏截杀追击叶无枚的一行人后迅速回援,以此免上官澜与杨千秋一场苦战,但眼下,他们回援扑空,难以想见,上官澜杨千秋二人经历了怎样残酷激烈的一战,才将旧大理王一行斩下。
原来,叶无枚诱敌出走后,剩余五人欲破窗越出,显是料定出走三人不会再回来。
杨千秋见竹楼异动,不等盟主令下,径自携剑而出,他身形飘忽,如鸿如鹄,转瞬掠道窗前。
欲越窗而逃的五人见去路被封,当先一人立即射出数枚星镖,森然刃口叫月光一照,泛出幽幽水色。另四人毫不犹疑,分出四路,另谋出路。
杨千秋身在半空,轻喝一声,举剑一劈。浑厚剑力自剑身吞吐,将暗器震得四下乱飞,咯啦啦一串连响,竹楼自当中裂开,坍圮成一片废墟。楼中五人不及逃离便被废墟压下,如此骇人的剑意,当世罕见。当先一人距杨千秋太近,难逃难抵,被劈作两半,落进废墟,肠脑热血,挥洒一地。
四人窜出废墟,其中三人并不恋战,迅速向南奔逃,只余一人在原地应战。杨千秋一眼便知,奔逃的三人其中一个武功尤强,剩下两人,尚在眼前这人之下。这几人,配合默契,战力分配恰当,令人心惊。
不等杨千秋进招,此人撤出兵刃,抢身上前,幽碧剑锋直扑杨千秋面门。他使一对短剑,左右两面出招全然不同,只一人,却叫杨千秋觉得仿佛同时与两人切招,更棘手的是,此人出招奇快,交手只片刻,便已掠过十数招,金铁相交之脆响太急太密,直连成一片不绝于耳。
杨千秋逍遥剑意以剑招开阖,往来之间真气鼓荡见长,遇见这样出招既迅且猛的高手,竟被困住,剑招往来疲于应对,全然不能抢得先机。
二人斗到百招,杨千秋双目险为此人左手短剑所伤,他立灌内劲入剑,长剑嗡鸣,陡然绷直,将刺到跟前的短剑荡开半尺。杨千秋借力后跃五尺,斜里又刺一剑,取对方眉心。
使短剑的见来招凶险,横剑格挡,又被剑上力道荡开尺许。他知再无法近杨千秋身侧进招,胜机全失。思忖至此,他沉眉凝眸,左手剑尖指地,右手短剑反掖,再度猱身来攻。
杨千秋知他剑法奇快,极是难缠,不肯叫他近身,见他来攻,立即出剑点他肩头,岂料他来势竟不为攻势所阻,只以短剑剑尖抵开剑身,杨千秋连刺七剑,分别取云门、璇玑、巨阙、章门等要xue,剑势忽左忽右,但这人双手分用,总能后发先至将剑尖抵上剑身阻其攻势,虽则偏弱,不能抵挡剑势,但百招之内可不落下风。
杨千秋见如此斗法不可速取,便蓄力变招,斜挑一剑,取其会咽,短剑果然又来抵他剑身,正是此时,杨千秋侧剑自短剑剑身上滑过,铮然余声不歇,长剑已削下他右手,剑势不止,又取咽喉。
使短剑的身形陡然往前一冲,将自己咽喉送进杨千秋剑锋,右手握紧剑身,左手挥剑直取杨千秋心门,杨千秋立即弃剑后撤,但不料短剑来势汹汹,脱手之后仍旧迅猛,杨千秋躲避不及,终被划破左臂。
他喉间插着长剑,竟未立死,见自己濒死一招划伤了杨千秋,嗬嗬笑了两声方倒地,再无声息。
杨千秋觉左臂酥麻,忙撕下衣袖看伤,只见中剑处一片沉黑,眨眼便蔓至手肘,杨千秋将扯下的半截衣袖塞入口中咬紧,自倒下这人喉中拔出长剑,斩下自己左臂。他痛得冷汗涔涔眼前昏黑,但手上动作分毫不慢,先封左侧肩颈大xue,再自怀中取出一剂药粉,一半倒入口中,一半撒向断臂伤处,他剑上喂毒,也需解毒才能得活。药粉性烈,触到伤处,痛更钻心,杨千秋将颌骨咬得吱嘎作响,仍有细微呜咽自喉中挤出,他终于忍耐不住,昏死过去。
南行的三人,在林间奔出数十丈,听得身后风响,回头看时,只见暗处有数根木刺激射而来,来势之凶,可摧金铁。三人岂敢撄其锋芒,慌忙闪避,只听嗤嗤连响,木刺射中大树,深入尺余,其力之大,令人心惊。三人不敢多耽,又回身向南,此时才见,南行之路已为一黑衣人所阻。这黑衣人垂剑而立,似已在此处等候良久。
三人惊愕之下,不约而同忖道:若投掷木刺的也是他,那此人武功,深不可测。
深知今夜不得善了,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扑上,一人在前,取来人胸腹,两人在后,封他左右下盘。
上官澜在原处立定,待三人扑到跟前,陡得拔高身形,左手撤出一柄匕首,以刃尖点住当先刺到的长剑剑身,往下往前一带,当先这人忽觉掌中长剑黏着沉重,被带得一个踉跄,扑跌在地。上官澜却借那一带之力,再度拔高身形,居高临下连点数剑,剑光烁烁虚实相掩,罩向后扑两人。其中一人不敌如此猛讯攻势,肩头中剑顷刻丧命。另一人使环首长刀与上官澜拆解,不落下风。
上官澜为求速胜,剑上力道非凡,破空声如鸣镝。环首刀不急抢攻,只往来拆解,找准时机,令上官澜一剑击在刀身上,他借这一击之力回撤丈余,竟不缠斗,兀自回身向南。
上官澜正待去追,身后破空声来,却是方才扑跌在地那人已起身撤剑来攻。他登时不耐,回身一剑将身后人手中长剑击落,再一剑取其会咽,待此人倒地,上官澜已在数丈之外。
环首刀此时已奔出十数丈,上官澜穷追之余,先以机括飞针取他后心,但他速度太快,飞针太轻,终究莫及,情急之下,上官澜只得将手中匕首扔出。环首刀听得身后鸣响,再不敢托大,终于回身挥刀击落匕首。只此一顿,上官澜已掠到他身前,磅礴剑意压下,他呼吸一凝,再不思退却,在原地站定,挥出一刀,这一刀,刀势沉凝,不快不慢,但他确定,这已是他现今武学之巅。
环首刀为上官澜一剑削去左肩左臂,仰面倒下,眸中光彩不熄,得见如此一剑,如何不喜?
上官澜胸前正中一刀,伤处肌肤翻卷甚是骇人,更有可怖黑气撩撩,往四周血脉浸去。上官澜神思已然昏聩,但仍旧咬牙苦撑,自机括针囊中拆出六根无毒银针,迅速刺入胸前紫宫、或中、屋翳、天池、步廊、中庭几处xue道。银针入xue半寸,他神思略一清明,只觉胸前气息凝滞,几难喘息。但好在,向四周血脉攀爬的沉黑以银针为界,再难越出分毫。他略等一阵,见确实制住了毒性,方以手劲折断了外露的半寸银针。
此时,他心脉为银针封死,浑身再提不起半丝劲力,手中长剑似重千斤,叫他难以持握。上官澜将脊背倚上树木,缓缓坐下。擡眼,月色凉入水银,自林隙间漏下。
上官澜不禁喃喃道:“月色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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